第二日一早汇聚于一处，报到了顾振安的桌案之上。
一夜的时间，有人夜半惊醒，翻身抓起床尾兵器，一声喊杀声便自营帐内响起，而后被吵醒的伍长一脚踹到地上，要他自个儿好好冷静冷静；有的人被疼痛折磨，冷汗淋淋，一夜未眠，入耳不是与他一样的□□辗转，便是已经睡熟了的同袍那震天的鼾声；
更有人在城墙上跟着草原游骑守了一月之久，频受骚扰，昼夜难安，最后草原游骑总攻的这半旬之日，便是困极而眠，也要动辄惊醒，披衣观战，推衍战术……
如今草原游骑尽去，心神放松之下将打扫战场等诸多事务安排下去后，不过几个呼吸就已经倒在城墙那间简陋的督战指挥楼里，陷入了沉眠。
一夜无梦，尽是黑恬。
直到第二日一早睡醒，翻身披起衣裳匆匆出来站在城墙之上，看着那城墙之下临阵扎营的数个营阵，这才恍惚着回过神来，彻底松了这口气：“……结束了。”
“大将军，”一夜未睡的副将依旧身披甲胄，边缘处还有尚未来得及清洗冲刷已然干涸地血迹，“此战伤亡战损情况已经清点完毕。此一役，绞杀草原游骑五万余……战场之上，无有被俘虏的草原人。勇锐、神机、破虏等兵营死伤过半。”
这副将所说，皆是云州边军里的精锐，多年养兵练兵，历经选拔这才选出了这么几营锋锐，如今五日连战之下，却也是这最为锋锐的几营将士伤亡最多。
概因其所在，皆是最为凶险之要处。
“伤兵营那厢，现下如何了？”
“已经挪了一批轻伤的兵士出来，如今在伤兵营中的，多是些伤重之人，身上多有残缺……但有那位卢圣手在，军中诸位医工皆言，这些人多半能保下命来。”
“疫病一事，早已熬了汤药，伤兵营内不能动的将士们跟留在城外扎营暂隔的将士们人手一碗，都喝了不少。今日虽有高热不去没熬过来的，但终究……”
副将停了停，咬牙间眼底血丝更显几分，“抚恤这一块儿，军中势必要多贴补些，否则他们便是回去乡里，怕也无法下田做工，反倒还要拖累家里。”
顾振安扬了扬手，面上沉色不比他少多少：“问一问，他们家中可有人日子过不下去，愿意举家迁往钦州的，我自会为他们安排好后路……军户不得轻易更改户籍，但云州就这么大地方，兵屯所在，又能补贴他们多少田亩？”
军户人家，朝廷虽有减税，却也大多随军而居，而以云州屯兵十数万的兵力来说，除去兵屯田亩之外，能再次分予到百姓手里的，实在不多。
边军军粮一部分出自军屯，一部分出自朝廷调遣，调遣来的粮食与兵饷，多是周边州县收上来的税银，每年都有定量……是以顾振安哪怕要犒赏补贴手下将士，却也只有从别处找补又或是向朝廷请功，才能多行贴补。
而如今，人口稀缺却又多有荒田的钦州，便是一个好去处。
副将面露思索：“大将军的意思是……”
“一户双籍，”顾振安道，“按朝廷律法，军户可减免杂税，名下田地百亩之内不再征收粮税，但云州田地多为军屯，田亩有限，甚至侵占民屯……只为供给云州这十数万的边军将士，不至于让他们断了粮，但军户中除去服役的兵士之外，他们那一家老小，又靠什么过活？”
田地有限，于云州屯兵太多，是以军屯不得不挤占百姓田亩，使得云州田亩地价甚贵。更甚者，按大乾律法，弱冠成丁之年，官府理当划分的那五十亩丁田都多有亏欠……着实是，云州边军多，军屯多，军户亦多。
一人服役，家中还有妻儿老母，服役之人吃用取自军屯，难不成家中亲眷便不吃不喝了么？还是说连家中亲眷也要吃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