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
猜测如光影般自脑海掠过,陆逊重重捏了把胀胀发痛的眉心,悄然运转起有些滞怠的内力。
扫了圈神态如常的其余几人,贾延芳手中木筷微紧,但脸上的表情仍旧是松弛的和善,“也是,累了就快些吃吧,吃完了好早早回房歇息。”
沈流灯掩嘴秀气地打了个哈欠,一把柔嗓带着懒懒的哑,“本来是不觉着的,看你这般疲惫模样,我也有些困了。”
这话是对着眉头肃皱的陆逊说的。
男人剑眉凝锁,生怕旁人不知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样。
在那双水色润润的眸子盯视下,陆逊被混沌丝线丝丝缠绕的脑海中如同滴入清泉,俊朗眉目逐渐舒展。
他嘴角扯出弧度,附和了句她之前说的话,“可能真的是赶路累到了,看来今晚要好生歇息了。”
沈流灯不着痕迹地暗示,“你要是困的话就先回房吧。”
要是到时他晕过去,他们三个还是清醒的,那岂不是很尴尬。
陆逊睁了睁疲倦的眼,“我还是等你们一起吧。”
清楚陆逊是不太放心他们,但为了减轻贾延芳的心理压力,沈流灯加快了动筷速度。
多吃就该早晕。
见状,其余两人也不约而同地加快了速度。
扫了眼支着颚,眼皮半搭望着对面的陆逊身前那只空碗,贾延芳装作没看到一样不置一词,没像平常般热情地问他要不要再添一碗。
几人陆陆续续落筷,明明没过多久,困倦如同锁链般从神色倦懒的陆逊悄然蔓延到其余几人身上。
刚放筷,沈流灯就又打了个哈欠,她睁着水雾朦胧的眼扫了圈空碗,提议道:“大娘我们来收拾就好了,您回房休息吧。”
时刻关注他们几人,吃饭如嚼蜡,早早便停了筷的贾延芳按下了她准备收拾的手,“都累成这样了还同大娘客气呢,快些回房歇息吧。”
沈流灯挣了挣被她攥着的手,不甚赞同,“可怎么能让您一人收拾……”
贾延芳也不多与她言语拉扯,她拉着沈流灯站起,不容分说地将她往房间的方向推,“你就安心歇息吧。”
说着她一手又拉上看起来昏昏欲睡的路盎然,转头对眼皮半阖的两个大小伙道:“你们也是,困成这样了,快回房歇着吧。若是明天有精力了,再来帮大娘也是一样的。”
说完,贾延芳揽着两个姑娘,把她们送回房。
三人背影之后,两个神色倦怠的男人对视了眼。
待贾延芳从房间出来,如她所愿客已散尽。
她盯着那桌残羹冷炙怔怔站了良久。
四下无人之际,贾延芳听见了被自己强压下的,内心深处的犹疑。
她这么做真的对吗?让女儿的生压在他人的尸骸之上……
蓦地,一声凄厉猫叫刺破沉沉雨幕刮进耳中,贾延芳僵硬的身子才如梦初醒般抖了下。
她下意识望向客厅西南角。
昏黄光线下,依稀能从那角黑沉中剖出那扇紧闭的门。
她的女儿啊,她正值春季,花一般的女儿,自出生以来就放在心坎坎的女儿,怎么能就这般死去……
粗糙的手指收紧,短到不能再短的指甲陷进肉里,在猖獗雷雨声中,贾延芳沉默地去收拾桌上狼藉。
一片静谧中,高瘦男人立在窗边,背着原就朦胧的烛光,形似根繁叶落尽的枯木,周遭萦绕着垂朽之气。
“吱呀”一声,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贾延芳目光落到桌上分毫没动的饭菜上,反手合上门,语气一如往常,“怎么没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