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筒对面传来赵医生劈头盖脸一顿骂。这本是蒋晏父亲的私人医生,被蒋晏磨了好久请过来。他怕休止病房的患者太多,没办法随时关注妹妹的情况,所以才另外请了自己人全程监测。赵医生功夫深、脾气大,也是看着蒋晏兄妹俩一块长大的,跟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此时急火攻心,便气不打一处来地骂起人来。
“你在哪,快点到。林小姐病重,我正在处理。”赵医生讲话总是很快速,噼里啪啦像放鞭炮,也许是怕慢一秒钟就耽误了哪位患者的病情。
蒋晏霎时脸都白了,握着手机的手也跟着轻轻颤抖起来。“我在外地呢……医生,能不能尽量……”
那边赵医生沉默一会,平缓了一下语气,才继续开口:“你也忙,我知道。你尽量赶回来,这边有我。她现在体内情感激荡,会很痛苦,需要身边有个爱她的人帮她平复情绪。从小最疼她的就是你,我和你爸爸在这,不如你的效果好。”
挂掉电话,蒋晏依旧难以平复心情。出发之前他还去看过妹妹,那时候她还平静安然地在病床上睡着,怎么才几天就会病重?他在脑海里想象着妹妹现在的状态,赵医生说她会很痛苦,可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痛苦呢?是难捱的情绪还是生理上的病痛?
她小时候最怕疼了。
蒋晏近乎绝望地回忆着,像是在折磨自己一样悔恨地回忆着。妹妹被接到家里来之后,父亲也没尽到几分责任,忙匆匆地就又去赚钱拼事业,他从小就发现妹妹有个特点,就是生理上超级怕疼。小时候柔嫩的皮肤被桌上的某个尖角戳到了,就哼哼唧唧要哭出来,上了学之后依旧毫无改善,有时兄妹俩在家闹着玩,蒋晏轻轻掐她一下,都会让她痛得激灵一下跳起来。以前蒋晏还以为是女孩子天生性格娇弱,结果随着她慢慢长大,他又见到她很多屡败屡战的时刻,才慢慢接受妹妹性格中的坚韧有毅力,至于怕痛,也许只是天生对痛觉比常人更敏感。
知道这一点后,青春期时候的蒋晏也会常常捉弄她,比如拍她肩膀的时候故意很用力啦,她缠着自己撒娇时故意捏她一把啦,每次她吃痛躲开,模样都夸张得很,把蒋晏看得哈哈大笑,但小孩子从来不记仇,下一次又没记性地凑过来,蒋晏每每就觉得自己有个妹妹真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
后来妹妹长大了,有了性别意识之后蒋晏也不再逗她,最后一次的记忆就是妹妹举着手机,一边哭一边伏在他怀里嘤咛着说,哥我好疼……
哦对,她只有一次没跟他叫疼,就是在蒋晏上高中的时候,有一次路上出了车祸,在医院躺了几十天,妹妹还在上课就忙慌跑来医院,伤势稳定之后妹妹坐在旁边给他削苹果,她完全不会,动作很笨拙,一个不小心就削破了手指,血都滴下来。蒋晏眼睁睁看着她扁扁嘴,把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慌里慌张地自己找了纱布缠上。
所以小时候,蒋晏都觉得自己和妹妹是两个没有家的小孩,虽然他知道父母有大房子,有司机来接送上学,来做家务的阿姨不停更换,知道父母在公司里忙,但公司是什么,在哪里,对于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父母留下的银行卡里有很多数字,让他们喜欢什么就买什么,但他们其实根本也没有什么花钱的方式,从来只是他和妹妹两个人,在平凡的生活中相互依偎和照顾。直到蒋晏长大了,接手父亲的公司,也熟悉了公司的财务状况和资金流动,才知道小时候父亲说的喜欢什么买什么,并不是一句客套。但成长中缺失的温情,到底还是无法弥补,蒋晏唯一感谢的,就是父亲带给自己一个妹妹。
但如今妹妹昏厥在病床上,体内正忍受痛苦,可他不知道她有多疼,也不知道如何才能为她缓解。作为哥哥,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眼看着妹妹忍受煎熬,而自己还在遥远的他乡,正在和一切的罪魁祸首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