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战败,陛下仁慈,不忍百姓再受战乱之苦。有意挑选世家女子前往赵国和亲。”
“于公,你父亲隳肝沥胆,一心想为陛下分忧。于私,絮儿...也需要一旨皇恩。柳知箐,柳家的公义与私愿全寄托在你一人身上。”
“若是你能被选上,絮儿或许真能康复。”
......
从柳絮房里出来,想起柳知箐紧锁的柳眉,柳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地轻嘲。
柳絮的病已深沉多年,她早已不抱希望。如今老爷只有柳康一个嫡子,若柳絮醒着,或许还能结一门上好的姻亲,为康儿的前程铺路。
可惜她是个不中用的。
路过花圃,她拂开积雪,喀嚓一声,折断一支开得正艳的红梅。
“若是能选上,真能官升爵位?”
柳夫人从丫头端来的铜盆里净过手,扭头问拨弄烛心的柳侍郎。
“那还有假?四皇子亲口说的。”柳丞相丝毫没有羞愧,对他来说女儿不过是联姻的工具罢了,是他升官的阶梯。
“在与赵国打了三年,国库亏空,边境民怨四起,朝廷快耗不起了。三皇子一派主战,陛下虽多有赞誉,但都是些面上文章,当不得真。”
“四皇子如今正得圣宠,他力主投降讲和,休养生息。陛下一月内提拔了两位四皇子麾下的大臣,此举何意,已经不言自明了。”
“国师测算,若能寻到一个八字纯阴的貌美女子,远嫁和亲,定能护佑我大燕国泰民安。四皇子得了密旨,已经暗中筹措起议和事宜。”
柳夫人轻嗤一声,笑道:“这不正是打瞌睡递枕头么,可巧你那私生女就是个纯阴的,我近日叫人去瞧了,说是模样还算可人。当年以为她不吉利,没想如今倒还有些用处。
这丫头小小年纪便有那等毒辣手段,必不是个重情义的,远嫁了正好。
若被选上和亲过去,老爷高升无虞。她又是个说话迟滞的,去了赵国还能得宠不成?如此一来,陛下也不至于忌惮咱们柳家。”
柳老爷放下烛剪,端起茶汤喝了一口,迟疑道:“只是这丫头被扔到乡下那么些年,到底没有养在身边,少一份亲近,怕是不肯听话。”
柳夫人不以为意,“她是柳家的人,身上流着老爷的血。柳家煊赫,她也光彩,柳家落魄,她也没好日子过。再说了,让她嫁去赵国,享受荣华富贵,不正如了她和她娘的意,还是害她不成?”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柳老爷不愿旧事重提,岔开了话,“那丫头在乡间放养这么些年,听说养她的老妇粗野鄙陋,怕早已是一副山野丫头的泼皮习性。早些接回来,好好教化一番,别闹了笑话。”
屋内若有若无的几声人语过后,烛火熄灭,四周陷入了一片漆黑。
*
大雪初霁,清晨的山道上便有一行车队经过,辘辘的声响传遍萧瑟的树林,压榨出积雪的回声。晨间的空气格外清冽,深吸一口,肺里都透着清凉。
静安寺今日有法会,前几日柳夫人便得了消息,太后将会微服礼佛。
她携着柳知箐前来,一是想在太后面前挣几分好印象;二是想让净空法师替柳知箐卜一卦前程。
柳知箐穿着新做的素色锦袍裙,外披了一件白狐毛镶边的厚密斗篷,一根朱钗挽青丝,唇红齿白,雪肤如画,亭亭好似雪中仙。
柳知箐伸出手,素白纤长的手指穿过片片雪花。
她仿佛自己亲身经历着从前庄嬷嬷抱着她讲故事,阿姐给她梳头、教她识字......她人生短暂的快乐时光,如幻影,寒浸浸融化在心头,再随这雪花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