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了屋,陈文默替她将床榻铺好,自己卷了被子打了个地铺。与袁若卿共处一室不好更衣,是以他和衣而卧,背对着她。
袁若卿并没有急着睡,出门叫店家拿了笔墨来伏在案上写着什么。陈文默见了,起身凑上前去,“袁姑娘在做什么?”
袁若卿想给袁北乾写封信,如今事情败露,她总得和他知会一声。刚写完第一句正咬着狼毫笔措辞之时,陈文默凑上来了,且看着她拳头大的字陷入了沉默。
“……袁将军眼花了?”
袁若卿赧然一笑,“哎嘿,是我小字没学好。”
陈文默也难得垂眸笑了片刻,然后伸手过去,“袁姑娘不嫌弃,陈某代笔如何?”
袁若卿如获大赦,痛痛快快把笔交了出去,宝座让给他来坐。
“写些什么?”
“嗯……你就写,爹,你在那边还好吗?我与陈家大公子再续前缘了,他如今是我未来夫君。可天意难参,陈尚书卷进贪墨一案皇上下令查抄陈家,我只能与他私奔逃到广南去找线索。爹你不用担心,我俩会照顾好自己,只是如今当务之急得去找广南左参议徐知成问去年到广南的赈灾粮一共多少,我知道徐知成与你是故交,万望您救救我俩,替我去封信说明下情况,让他拿去年的账簿给我们看看,如若不成,我俩恐怕都要折在广南了,爹你可得帮帮忙啊!”
她连珠炮似地说完,还没见陈文默动笔记录,刚要催促,就瞥见陈文默的脸越来越黑,不禁疑惑道,“怎么了陈兄,有什么不妥吗?”
“袁姑娘,你怎么就跟陈某再续前缘了?”
她愣了一愣,待反应过来低笑了一声,“害,权宜之计,我不这么说我爹能帮忙?陈兄万不用放在心上,等回了京中我替你跟陆妹妹解释。”
他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你这么说恐怕袁将军更想我死吧。”
这封信是威逼利诱全占了,陈文默自己代入想了下,若他是袁北乾,收到这样的信,恐怕自己是活不成,随即又把笔塞回了袁若卿手里,“袁姑娘,这等诛己的事,恕陈某没法代劳,您还是亲自动笔吧。”
她不善文墨,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好不容易来了个才高八斗的文化人,她怎么肯放他走?她也回味了一遍自己方才的说辞,确实强迫的意味太浓,是以还没等陈文默来得及起身,就又将人按在了椅子上,笑嘻嘻道,“陈兄稍安勿躁,我这不也是替你办事嘛?你我如今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着,你来替我取词措句,只要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爹知道你我在一起的实情,还能帮咱办事就成。”
陈文默重新拾起红木狼毫舔了舔墨池,笔在空中顿了顿,“袁姑娘这么多要求,恐怕强人所难了,陈某只能尽量。”
“无妨无妨,你尽量,尽量就行。”她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后,预备着若他想通了又要跑路好第一时间再给人按回去。
好在他这次没跑,执笔思虑片刻,便落笔成书一气呵成写了满满一篇,末了,将信交给袁若卿过目。
袁若卿拾起信纸送到眼前,纸上笔迹铁画银钩,跌宕有致,实不是她可肖想写得出来的。欣赏片刻,才从右往左读起,“展信佳,初冬已至,父可安好?吾出街之时路遇丧心逮人陈文默,遂被掳至广南。其人居心难测,言及陈尚书因粮草一案入狱,命我致信于你,若不从,便啖我血肉,弃至荒岭。其欲查去岁广南粮草实到数额,是以请您务必与广南左参议徐知成去信一封,命徐参议提账簿一览,观后方有若卿活路。请速照办,小女若卿敬上。”
她怀疑地看了陈文默一眼,陈文默已经在椅子上闭目养起神来,听她念完,悠悠道了句,“袁姑娘以为如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