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回转良久,我才发觉是枕边的手机再响。
这不是我默认的手机铃声。这一定是她打来的,一定。
我极快的按下接听键,脱口道:“吴蔓。”
“嗯,是我。”她轻笑了一声,又说:“孔乔,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吴蔓。”我颤抖着摁住持续不断的吵闹着的心脏,生怕那砰砰声要盖过吴蔓浅浅的声线。
“除夕夜,在做什么?”
“刚刚在看书。”我说着又打开那本书,一面摸索着凹凸不平的文字,一面对着那头的她,读:“书里写,终夜未合目。”
“啊......是芥川的枯野抄?对吧。”电话那头的声音停了停,紧接着轻缓地,像唱歌一样地清吟:“旅に病んで、梦は枯野をかけ廻る。”
吴蔓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不懂,但有一些东西似乎透过言语,穿越空间到达了我身边,我很确信她在读哪一句。
我抚着盲文书上几乎要跳出的字,接着她的话音读:“病卧羁旅中,梦萦枯野上。”
“对,是这一句。你很有进步,孔乔。”吴蔓笑着说完,轻吐了一口气,然后问我:“恶病缠身,只可在梦中前行枯野,这辞世的俳句放在除夕夜看,不会觉得冷吗?”
冷吗?——刚刚确实是冷的。
但从吴蔓的电话打来的那刻开始,所有冷气都被驱散了。她如同带着温暖光亮的神明,什么也不需做,只要出现,就能融化掉孤独深渊里所有的寒冷。
我很想念她。
“喂?孔乔?听得见吗?”
“啊…嗯…我在听…”我回过神来,把手机听筒紧紧贴近耳朵。
“…有水声?你是在河边吗?”
“对,我在多瑙河旁。”
记忆在流淌的水声中回落,我终于知道自己为何会反复梦到在桥下的情景。
我奢望再次遇见她,奢望在《蓝色多瑙河》的乐音里,再感受一次,被温柔对待的假象。
风声、水声和吴蔓遥远的说话声顺着听筒的电流声一点一点落进几乎枯竭的心底。我脑海中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个念头。
“吴蔓。”
“什么?”
“我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