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泉觉得,每一段古井无波的人生,都会有什么东西出现,推着它走,或许是人,或许是事。
在沈月渠没有出现以前,她过了很多年一如既往的生活,工作、生活、恋爱,除了公司偶尔入职的新同事,人际关系中的每一个角色都有固定人选。
这并非什么坏事,没有人离开,意味着没有伤心和遗憾,他们都是沉淀下来的此生最重要的人。但也时不时让人在展望未来的时候,除了钱找不出其它展望的可能,这往往也让人无端生出沮丧无趣之感,大抵人活着总是在得陇望蜀。
所以成年人,尤其中年人,反倒会做出许多稀里糊涂、丢人现眼的事,年岁不是没有给他们经验和智慧,但同样也带来枯燥与疲乏,而前者的积累远没有后者的发酵迅速,于是为着对抗这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无望和无趣,他们往往选择最趁手廉价也最颠覆三观的方式寻求刺激。
因为他们也只能做到这些。
周南曾经问过汪泉,我们人到中年会不会也变成这样啊?
她也不知道,但她想想此后的人生按照既定的轨迹走下去,唯一的未知就是未来可能有的孩子。可一个母亲有了孩子往往又没了自己,她心甘情愿让自己消融在另一个茁壮成长、充满希望的人格里,这种祭献般的天性让汪泉感到恐怖,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抵抗住母爱天然的盲目的奉献精神,但她知道自己确确实实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于是人生的最后一点未知也让人失去期待。
沈月渠是她一眼望到头的未来里横空出现的一条岔路,并且这条路不是主动开辟,而是被动出现在她眼前。所以她在自然而然的接触中忽视了自己的兴奋和转变,不仅仅因为他本人,也因为他带来的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这种可能不是建立在沈月渠有钱可以为所欲为的基础上,而是原来人生随处都在变,都可变,你的生活一潭死水,大部分时候是自己没有勇气罢了。
沈月渠是一引活水,把她深埋内心几乎遗忘的种子,浇得发了芽。
汪泉庆幸自己没有忍到人到中年,才慌不择路地闯入一条低俗、肤浅的改变之路,最起码当下她有自己清晰健康的追求。
周南的人生也是同理,程航更像是一艘乘风破浪的小舟,带着她起起伏伏,但也因此被淋了个落汤鸡。狼狈不是财富,但无所畏惧、勇往直前的心是,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拥抱另一种可能。
但改变并非易事,伤筋动骨也是常有的。
程航收到离婚诉讼的起诉状时,汪泉也收到了好几个表格,每个近百行的沈月渠资产清单。对此,她只有两个想法:
1.这算不算掌握了沈月渠的绝对机密?
2.到底是我玩弄沈月渠还是沈月渠玩弄我?
她很快自我反省,真是飘了,居然觉得自己能玩弄沈月渠了?
她关了表格假装没看见,继续忙手上的事,沈月渠却不依不饶地打来了电话。
汪泉不想接,但沈月渠有的是办法找她,直接让丁越堵她都能做出来,实在没有必要做无用功,她按了接听开了免提也不说话,键盘仍然敲得劈里啪啦。
沈月渠跟没听见一样,问:“资产清单收到了吗?”
汪泉应了一声,沈月渠又说:“你随便挑,这周五之前发给张鹏。”
沈老板大概又把她当自己下属了,汪泉不领他工资也不领他情,语气淡淡地说:“这周没空,我看好了自然会发给他。”
沈月渠对自己上赶着给人送财产还没落个好脸色这回事儿既不心疼也不屈辱,果然是做大事的人,他又说:“晚上让丁越接你出来吃饭。想吃什么?”
这人惯会用这种方式,好像自己抛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