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时川先行离开,下属婚礼这种场合,他没有额外的应酬,去了就是走个过场。
年依则独自先去了客房,那边有专人招待,女宾都在那里围绕着池敏青,说着祝福羡慕之类的吉祥话,或真或假,池敏青人精一个,即便察觉出谁是虚伪的,这样的日子她也是真的高兴,不会计较。
客房里热热闹闹,跟妆的一整个工作团队围着池敏青忙活,她不是三江人,在本地没置房产,年时川把酒店里最顶级的行政套房所在的一整个楼层都提前留了出来,一周不营业,让她从这里风光出嫁,算自家人一点心意,池敏青因此十分感动,毕竟这个优待转换成数字的话,也是个不菲的金额。
他待跟过他的人,从未吝啬过。
池敏青嫁进了个本分的高级知识分子家庭,传统又保守,嫁衣都是中式的,不能穿她渴望已久的婚纱,还是有那么一点遗憾,然而连最想嫁的人都不是那一个,这点点的可惜又算不得什么了。
“我连他穿裤子习惯先伸哪条腿都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他带那块表多少钱,你就别痴心妄想了,你老公有衣服配吗?你还得重新置装,有那个钱不如买一辆小车开开。”
年依才到门口就听见池敏青泼辣的声音,她正配合着化妆师为她把假睫毛粘合得更加服帖,还不忘与另一个女同事讨论老板某一天的某个配饰。
女同事打趣她说:“你可真敢讲,让你老公听见了,不是要酸死啦。”
“他才没有那么小心眼呢……”
她知道池敏青指的是年时川,曾经和他无法正名的亲密关系,一直是她喜欢拿出来炫耀的东西。从前年依要是听了这样的对话,非得冲出去羞辱她一顿不可,现在竟一点生气的感觉都没有了,一个人突然没有了斗志。
池敏青的婚礼形式是当下很多异乡人选择的结婚方式,从一个酒店到另一个酒店,婚房和婚礼现场自然都选在她的老东家,也就隔一条马路的事儿,本来车队都省了,但新郎家乡有习俗,车队得绕着城市跑一圈才行,就连拐弯的方向还有些说道,年依听了直撇嘴,池敏青怎么找了个这么矫情别扭的老公,这种习俗除了妨碍交通能有什么作用。
人走差不多了,年依不知道坐谁的车走,她想大不了就回家吧,反正礼金也送出去了,池敏青又不见得有多想让她来见证自己的幸福。
赵晗姝穿了件香槟色抹胸连衣裙,肩膀上披着件同色系西装外套,跟她说:“坐我车走吧,就当照顾一下孕妇。”
年依心中悱恻了句:“你还好意思提。”但还是跟她走了,毕竟她心里也是希望这个孩子能平安出生,健康长大的。
一码归一码,他的孩子,那也该是她的家人。
车子从地下停车场缓缓驶出,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赵晗姝说:“不管你信不信,这孩子跟他没什么关系。”
年依听了,睫毛颤了颤,没做声。
单从她面上也看不出有没有听到心里去,但赵晗姝照说不误:“他现在如履薄冰,刀尖舔血,你跟他闹不是时候。”
“少用成语吓唬我。”年依小声嘀咕,上次那么说赵晗姝,事后她也后悔过,那话太重,放时气急了,教养都忘在脑后,至少从道义上,她不该那样刺激一个孕妇。
赵晗姝不知道她内心想法,只是笑笑,心想:到底还是个孩子。
“我介意的,从来不是孩子是谁的这种问题。”年依让自己在两军交战时尽量像一个大人,“我又不是第一次见识他被人安上一个孩子,我的问题是,他永远只把我当成小孩。”说到这,她沮丧极了,但没有加以掩饰,低声说:“你不会懂的,我永远得不到他的爱,现在好了,他不要我了,你开心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