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出她的内疚,年时川却无所谓地笑笑,“这就是成人世界,依依,你死我活,很公平。”
他说这话时摊着手,像站在地狱和天堂的分叉口,迎接她加入一般。年依不知为何,后背因此沁出薄汗,眼睛干涩,害怕似的往后退了半步。
在办公室磨磨蹭蹭就到了晚上,年依看看手机,一个未接来电都没有。上午开会闹了那么一出,没回去上班也没人找她。她社会阅历浅,自然想象不出,手底下一下子少了四个人,林经理一整天都在焦头烂额的面试新员工,甚至不得不亲自在前台顶班,哪儿还有心思追责她这个皇亲国戚是不是旷工了。
城市的霓虹令夜空也黯淡,年依记不清已经几年没有像今天这样等他下班了。这间三十三层办公室视野要更好,看着这片被万年版图覆盖的十字路口,城市发展飞速,回想十四岁时临窗而立的情景,唯有感叹荏苒时光无情,也就只剩下屹立在这片土地的建筑没有变吧。
时间也不早了,年时川本以为她能顺着他的意思回家去住,结果又差点因为这事打破了维持一整天的和谐氛围。年依坚持回自己租住的小房子,坚守这事,说来就是跟自己较劲,好像一旦松懈一点,就输给谁了似的。年时川也不勉强,前提是必须让司机送她回去,他得亲自看着她到家才放心。
年依本想笑他小题大做,这是他碰见了,能送一趟,平时晚班哪天不是披星戴月,赶上哪家缺德公司大晚上开年会,加班过凌点也不是没遇上过,不都是她一个人数着路灯走夜路。
高层建筑里连呼号的风声都听得格外清楚,等了一会儿电梯,没来,年时川才发现电梯又停了。他随即拨了个号码出去,遗憾的是没人接听。
“这个老王……”他蹙了下眉,倒也没见因此生气,工程部的王工不是第一次把他扔在三十三层爬楼梯了。
看着楼梯间无底洞似的没有尽头的楼梯,年依不自觉瘪了瘪嘴,她已经穿了一天高跟鞋,秉着节衣缩食好好生活的原则,这双鞋买的时候很便宜,穿起来也没什么舒适度可言,她的脚趾头在里面委屈了一整天,小拇指的皮肉几乎失去知觉,三十三圈儿台阶走下去,不破皮也得起水泡了。
“上来。”年时川已经站在比她矮一级的台阶上,屈膝回头,催促她快点儿趴到他背上去。
背就背吧,以前也不是没背过。年依搂住他的脖子,他顺势一接,原本配合默契,却使他差点没站住,他须得一手撑一把膝盖,才稳住身体。
“沉了啊。”他一步一步,不快,但很扎实。
“我有好好吃饭。”年依说。
“做得好。”
他气息平稳,听不出累来,年依在背上逐渐坦然起来。
他干爽的头发,须后水和沐浴用品的味道,身体散发出的热度,统统近在咫尺。
要疯了,也莫名踏实。
寂静的楼道,走不到头就好了,她祈祷能同他一起进入时空隧道,在永恒的时间里轮回,永远也走不到出口。
神明大约不愿理会她这么无聊的愿望,他们很快到达一楼,年时川将她平稳地放下,随后光是做恢复直立的动作就缓慢到令她揪心。她忽然就心痛了一下,却还嘴硬说:“你都老成这样了吗?腿没事吧?”
年时川:“怎么,现在终于发现,我和你差的这十年意味着什么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再过二十年,你还能在广场跳舞,我没准得坐轮椅。”
“你快闭嘴吧,让我看看,会不会是关节炎之类的,我不在家你没有好好吃维他命吗?你这个年纪得把补钙重视起来了,否则以后骨质疏松,跌个跟头都要骨折的,老年人可最怕骨折……”年依说着,已经蹲下,去撩他的裤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