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下,走上断头台。
台下民众哄然,卫尉只得下令命人驱散。争执间,白绫被撕破,飞散天际,宛若炎夏飞雪。
孟湘湘站在台下,抬起手,白绫的碎屑飘在手心。
没有六月飞雪的悲剧传说,这也算是天下大冤吧。
学生头颅落地之时,孟湘湘本以为自己会吓得几欲昏厥,呕吐不止,到最后她也没想到,自己硬挺着看下来。她心里是真的敬这些莘莘学子,进而再不能有任何不敬之态。
鲜血挥洒,顺着台面往下流,姚仇悄悄挤进人群对她道:“郑子潇叫我关照你,看不下去我帮你偷偷遮盖下,行不行?”
“不用,我想送我父。”
她双手交合,眼前残酷的景象像走马灯,她站在这些画面前,不像画中人,像是个观看者。这样的感觉恍若隔世,要把她的魂魄都抽离。
直到延成侯被押上台。
孟湘湘觉得眼睛发涩,不自觉瞪大眼。她看到延成侯在看自己,不由得想到最初在延北小祠堂,延成侯问自己,要不要帮穆王。那时候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说要全了延成侯一脉满门忠烈。
如今看来,她实在是天真可笑。
监斩官声落,孟宏汝突然鼓起全身的力气,对孟湘湘叫道:“湘湘,照顾好他们。”
音落,热血溅出。
孟湘湘脚一软,歪在夫人怀里,耳边是孟满满和夫人的哭号。
她捂着嘴,仍是不敢信孟宏汝就这样死了,胃里不住地泛酸。她看到夫人哭得浑浊的双眼,周遭百姓哀叹的神情。
《赫南志》的吟诵声又起,卫尉挥舞起长刀开始镇压,人潮拥挤中,孟湘湘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她的脚已经不听使唤,直到自己停在街边,目光停留在一个灰袍书生跟前。
那书生跪立着,双手高举有些破碎的白绫,吟诵之声铿锵有力,几欲喊破嗓子。
书生见到孟湘湘,十分恭敬地一拜,算是送别忠烈后人。
孟湘湘将他扶起,郑重问道:“你会写字吗?”
书生愣了愣,“会。”
“帮我。”
她找了个清净处,接过书生手里的白绫,用发簪割破手指,照着书生写得《赫南志》一笔一划书写着。手腕上有重伤,加上她字本就不好,每一笔都丑的要命,可因为是血书,反而惨烈更甚。
三尺白绫,血字断肠,皆是臣子恨。
书生才意识到眼前的姑娘要做什么,忙道:“孟小姐,此举必定触怒圣上,会丢性命的。”
孟湘湘想起郑子潇那破碎的身体,想到断头台上未凉的血,笑道:“他们不怕,我怕什么。”
翌日清晨,天降细雨,洗尽遍地血污。
天光刚亮,还没什么人。
朱雀大街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肩膀薄弱,满身雨渍,跪立在街头,手捧白绫三尺,上有血字,写得是开国皇帝亲笔所赐《赫南志》。
姚仇忙率人赶去,命金甲卫将她拦截住,焦头烂额道:“你做什么,别发疯,你要是触怒圣上死了,算谁的?”
孟湘湘并不理他,望着远处华贵鎏金的黄金宫城,无处落征鸿。
她朗声道:“臣女孟湘湘,为穆王、延成侯等忠义之臣鸣冤。”
小姑娘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像是军鼓阵阵,在长斧寒光下,震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