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施与周麻三清晨出的家门,走了半天的路,临近正午了才到城门口。
此时城门口已经堆积了大量的难民,他们不敢挤在正门前,只在两侧嗡嗡的喊着,或者在土里拼命的扒拉。
有人拿着碗,更多的是空手等着的人,他们的家当也全都砸在水里了。
“行行好吧...”
“大人让我们进去吧...”
“大人救救我们吧...”
灾民们扒在城墙边上,一直喊着,也许他们早就不知道自己在奢求谁的善心了,只是麻木的喊着。
“离远点!都离远点!”
侍卫在骂骂咧咧的轰赶着灾民,就像在轰苍蝇。
灾民们拎着各自的家当,晃晃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被轰到远离城门的地方,等侍卫走了,又晃晃悠悠的回到城门前。
羡北城多日不曾开门,灾民还聚在这里的原因,无非是听闻这些天曾有善人在城门施粥。
所以附近的灾民们得到了消息都挤到羡北城来了,为了得到这一口粥,还吃干净了城外的草根,甚至开始啃起了树皮。
这时,乐施感到有人拽住了自己。
她回过头,首先看到了一张脏兮兮的脸,凌乱的发丝沾满了泥土黏在额头上,衣服也破破烂烂的,像极了泥猴。
只是这泥猴的发间却有一双无比明亮的眼睛。
乐施望着这双眼睛出了神。
男孩见乐施没了动静,便主动道:
“大伯,小妹,我帮你们搬货,你们给我咬一口饼子吧。”
男孩声音清亮,带着潮水的气息,像浪花一样席卷而来,在乐施脑海中炸裂开来,仿佛滔滔不绝的江水。
乐施心道,也只有这样的声音,才配得上这双眼睛。
周麻三闻言,左右瞥了瞥旁人,见没人注意,便把男孩拽到自己身前。
“你跟我进城,城里有脚夫的活计。”周麻三说道,用衣袖偷偷擦了擦男孩的脸。
从身上撕了块干净的布,系在男孩头上权当头巾,又做贼般的左瞧瞧右看看,才带着两个孩子进了城门。
周麻三过去也来过城里卖猪,断断续续给守城的送了不少猪肉,那些看守私下里基本都会给他开个后门。
男孩话到嘴边还没说出口,就被周麻三拽进了城门,甚至因为周麻三的力气太大差点没站稳摔在地上。
乐施见男孩发蒙的样子,心情总算是好了些,捂着嘴躲在周麻三身边偷笑,男孩好奇的瞧了她一眼,乐施就大大方方的笑出来了。
他们下榻在一处酒肆,说是酒肆,其实是城里人聚在一起闹闹哄哄吹牛打诨的地方,后面屋子有张大通铺,给城外来做生意的人歇脚。
周麻三递给两人一个布包,布包里放着两块饼,是他准备给自己和闺女的午饭。
“去吧,先拿着吃,我去赶猪支摊。”
周麻三话音刚落,乐施喊了一句“知道了,爹”,再一转头已经跑远了。
男孩向周麻三道了谢,也追着乐施跑去城内。
这是乐施第一次来羡北城。
羡北城,顾名思义,是坐落在羡水北岸的一座城市,位于羡水下游,传言因为少灾得了艳羡才取名为羡水,就是南部的大水也没能淹到这里来。
但羡北同样受了波及,爹爹说今年乡下的收成不容乐观。
乐施曾经随父母生活在京城颖都,与羡北的杀猪生活相比,那时的日子可以用醉生梦死来形容。
每天天刚亮,她都会和翠翠偷偷跑出府邸,后门外会等着一个阿婆,笑眯眯的对她们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