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够死心了。 从幼时起,无论心里怎样想,在行为上,我总盼着自己能够如先生的教诲一般,处事端方,俯仰不愧天地。结果呢,我生平第一个对不起的人不是别人,偏偏是馨远。惟愿我这一辈子,只对不起这一人罢。也惟愿,我和馨远,死生再也不要相见了,我无颜见他。 在沂园的时候,有诸般事宜要打理,日子过得很快;在梅香小筑,只有喝茶看书,以及趁人不备呆坐片刻。于是,日头变得比一年还要长,从日头升起到夕阳落山,昏昏黄黄的,好像总也过不完。 好容易过完了这一日,下一日却又来了。 冯小姐见我消瘦了些,总说我是思念家乡,不服水土。我不好意思这样令人挂记,每日总是尽量多吃些,尽量多选甜腻肥烂的入口。或许是吃的太多了,那精致菜肴入口好像都没了滋味。 “精致美味,多亏冯小姐有这样的巧思。”我说。冯小姐一片好心,我怎么能弗了主人家盛情。 “都说过了,叫我瑶玉就好。” 可是她比我年长,我此刻也还姓陈,怎么能那样无礼呢。 我操心的事情到了这时候,只该有一件,那就是我的嫁妆。 父亲觉得愧疚,想必一定要竭尽全力,让我不至于委屈。可是母亲没留下多少东西,祖母的妆奁也已经空了,现在家里还有什么呢,如若操办起来,家中今年还会再添亏空。 冯小姐为人是这样体贴,急人所急,想人所想。 银丝和金丝的?髻各两顶,搭配着相与的插戴簪钗十二个。 紫花染绵而制成的胡胭脂一盒。 珍珠、铺翠、金丝、攒宝各种材质的翠面花,各六对。 螺子黛、画眉集香圆各两盒。 日用之物流水一般的送来,摆在我的案上。 过了两日,冯小姐又来了,说是给我带了戴春林的香粉,是特地差人去了一趟扬州东关街上采买的。打开盒子,一股花香扑鼻,冯小姐说: 这戴春林香粉与别家不同,母粉使用精选的云母粉,加上天然珍珠粉,以及扬州邵伯专产的石粉、米粉、豆粉与鸡蛋清,按比例调制而成。其中还用白兰、茉莉、珠兰、玫瑰等时令鲜花,薰吸香味,是以气味清芬。 说罢,又让人拿了好几匹漳州绒缎来,“想来你从湖州过来,旅途之中难免准备的没那么周全。衣衫首饰,也不必让人回去取了,挑拣些心爱的,让人去做衣服,这样更方便些。 她这样的周到与美意令我惶恐。那样从里到外崭新的衣衫又令我觉得陌生。不是那衣衫令人陌生,是我自己令自己陌生。 我从小穿着锦缎长大,本来该是熟稔的,可不知为何,这衣服穿在身上,好像我就不是我了。镜子里的人,那样的华贵、艳丽,脸上涂抹着脂粉,她是谁? 我方才推辞了这些细致物件,冯小姐又替我大操大办起来。她说:我们两家一同做生意,两好并做一好,同心戮力,风雨共担,原本就是一体的。如今你家中祖母和母亲长辈不在了。好些事物,男子毕竟粗心,一时难以想的周到。你的性子又这样温顺腼腆,不好意思过问,我虚长几岁,如若不嫌弃,我就代你准备一些。” 欠着人家这样的恩情与金钱,我感激,也更加惶恐。 于是,下一日,冯小姐又差人送了好些簪子来,金银的,玛瑙琥珀的盛了满满一匣子。祖母在的时候常说:簪之为色,宜浅不宜深,欲形其发之黑也。玉为上,犀之近黄者、蜜蜡之近白者次之,金银又次之,玛瑙琥珀皆所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