竖八地躺着许多破铜烂铁。
夏清想起了她的外公黄铁匠。
夏清打小就勤快,家里的活抢着干。外公疼她,她也喜欢外公。尽管老人已经去世多年,直到现在夏清都能将他打完铁满头大汗的模样记得一清二楚。
“你要是个儿子伢,我这门手艺就后继有人喽!”
老实本分的黄铁匠不止一次揩着汗,对夏清讲过这句话。每次说完,他还会满眼慈爱地望着夏清,很惋惜的样子。
年幼的夏清噘着嘴很不满:“谁规定姑娘伢就不能当打铁匠了?凭什么?”
外公只是喃喃地重复她的话,像是在自问自答:“是啊,姑娘伢为什么就不行呢?没人规定啊。”
在夏清的百般纠缠和软磨硬泡之下,黄外公最终答应教给她一些入门的本事。
夏清书本知识学得十分费劲,对手艺活却异常有悟性。十一岁这年,在黄老爷子的指导下,夏清锻造出了第一把专属于自己的小锄头。
那次以后,爷孙俩又用剩下的边角料偷偷摸摸地做了些别的。尽管都是一些小零碎的东西,诸如汤匙饭碗之类的,但夏清对打铁的兴趣更浓了。
黄爱秋夫妇一方面拗不过老人,一方面又担心闺女的安全,最后折中,只允许她帮着老爷子打打下手。后来老爷子去世了,一家人搬到了镇上,再也没人提起过打铁的事情。
“这些可都是好材料啊,就这么扔了,真是太可惜了。”
夏清边走边拾,眼眶忽然让泪水充满了——她想外公了,特别特别想。
夏清捡了一路的废铜烂铁,阴差阳错地来到了当地一家钢铁厂的后院。她惊呆了,这里的废材更多!
夏清干脆将外套脱下来,兜住了她捡来的那些破烂,一点一点地搬进了那间同样荒芜废弃的破屋里。也就是打那天起,无人问津的破屋挂上了把核桃大的铜锁。
捡的破烂多了,夏清的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她先不慌着回去,她准备靠收废品赚钱。夏清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
问题来了,废品有的是,本地当然是没有人要的,卖到哪里去呢?
夏清这些年陪冯婶四处奔波,除过进货卖货,为了了解行情,两人还三五不时地混到一些地方性质的商人小团体里去。
做生意的人聚集到一起,多的是唠不完的嗑,喝不完的酒,当然了,还有吹不完的牛皮。夏清年纪尚小,商场人场上推杯换盏的事情,能挡的冯婶尽可能都帮她挡了。
夏清的主要任务有两个:
一在于悄摸摸地给冯婶的酒水里兑白开水,不至于生意没谈成人还喝个烂醉。
二在于“不经意”地穿梭于各个酒桌之间,“窃听”各个地方做买卖的行情。
除此之外,夏清还“选修”了一些人人都爱高谈阔论,但短期内看起来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比如,谁谁去了趟云南,那里盛产什么。谁谁又去了甘肃,那里急缺什么。广东人吃什么口味的菜,杭州人穿什么布料的衣,蒙古人人住在哪里……
夏清从那些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嘴里,听到过很多见闻:从各地的婚丧嫁娶都有什么讲究,到怎么辨别男人是不是真的耙耳朵,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冯婶和夏清每出一次远门,无论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两人都收获满满。
久而久之,家里那些做新娘服的大姑娘小媳妇们渐渐有些眼红,她们往往半开玩笑似的讲些俏皮话:
“娘两个又出去花天酒地呐?”
“那可不!”冯婶倒也挺大方。
“咋不带小雷去?”女人们问。
冯婶岔开话题,佯装嫌弃:“想去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