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招果然好使，责初听了，满脑子顾虑一下烟消云散，侧了个身躺下，又将棉被从他那边抽了些过来，冷淡地吐出一句怨言：“睡觉。”
第二日图书室又进了一大车书来，清一色的原版外文书，这次不光文学作品，连哲学史学的书籍也有含括，文科所校务委员长为此亲自拟了一封感谢信来，要责初代为翻译一封德文版本的，再送到垅记洋行去。
下午除了要批改一些初级的词法作业外没什么事，于是过了午饭责初便在校门口拦了辆东阳车，带着感谢信往垅记洋行在埃姆登街的办公大楼去。
她不用细想也知，这批赠书一定是雷娅的意思，但这会儿能见到的大概只是那位前一等秘书，克莱拉小姐。
责初去的时候前台的秘书小姐正在同德国人讲电话，随后又称克莱拉正在与客人会谈，足足等了一个钟头才看她起身抬手说：“里面请。”
责初跟着她进去，却见拐角处一身西服的孔战儒突然出现，冷浸浸的目光随他转身瞟过来，一下子有些晃了眼，待落定到责初眉宇间也不禁局促了分毫。
他步子停下来，还是领路的小秘书先伶俐地鞠了一躬说：“孔少爷。”
孔战儒借侧目应了一声适时地安放好自己方才没有防备的拘谨，一边开口寒暄一边将责初上下打量了一番：“好久不见。”
责初不大惊讶见他，也不想再耽误时间，便按自己的步调走过去，朝他点了点头。
孔战儒肆无忌惮地盯了她一会儿，没有就此别过的自觉，但刚要开口就被里间办公室门口传来的脚步声打断，克莱拉踩着一双红色尖头高跟鞋，身段利落地轻倚在玻璃门上，双手抱臂莞尔一笑，用标准的高地德语说：“齐小姐里面聊吧。”
责初同她颔首，侧身见孔战儒已无谈兴，长腿一迈往外走，衬着走廊里昏黄的灯光拉出一个颀长的身影，两三步便拐过视野可见的那条道。
责初立马回头和克莱拉微笑，一边从手包里拿出那封感谢信，一边也用德语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克莱拉指尖摸上下巴，打量她手里的那封信一番后，转用语调怪异的中文问：“齐小姐来找我什么事？”
责初走过去，将手里的感谢信双手呈上，见办公室内没有翻译官，一时摸不准她的意思，犹豫了片刻还是用德语说：“我谨代表顶荆大学文科所，多谢垅记洋行今日惠赠图书数册。”
克莱拉抬手示意秘书出去，接下两封红纸信，对比着看了看，笑起来用中文说：“叫人送过来就好了，何必大老远跑一趟，齐小姐这么用心，那我代我姐姐收下了。”
语调虽有异，遣词造句却非常熟练，责初点头意会说：“尤利特小姐很有语言天赋。”
克莱拉抬眼扫过她的面庞，绕过办公桌，随手将信纸放到抽屉里，漫不经心地说：“最近在学，我母亲是中国人，我又在中国工作了两年，才讲成这个样子，不算有天赋。”
责初点头恭维说：“词能达意便算精通了。”
她话音刚落方才那位秘书小姐就端着热茶进来，又顺道收走了茶几上两只留着咖啡渍的骨瓷杯。
克莱拉转了个身走到角落的五斗橱边，上头摆了一台维克多留声机，大喇叭面上擦的很光净，一点都没有积灰，她拉开第一节抽屉，细细挑着里面玲琅满目的唱片，边挑选边说：“齐小姐喜欢什么音乐？贝多芬还是莉莉邦丝？”
责初忙说：“不麻烦，我这就走了，不耽误尤利特小姐工作。”
“确实不麻烦。”克莱拉不紧不慢地拣出一张布松尼的《第11圆舞曲》，摆放到唱毡上，姿态娴熟地轻转摇臂，琴声骤起。旁人觉得大张旗鼓的摆弄不过是她日常微不足道的消遣，“齐小姐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