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锅,老实喝完,赶紧好起来滚回去上课。” “……” 床头柜传来沉闷的碰撞响声,像是幼猫在宣泄自己的不满。 04 说到棺材本,说是不愿意出这钱,实际上还是有的。 ——在一年前把特蕾莎的遗物卖掉之后。 05 那场纠缠了特蕾莎两个多月的风寒,最终还是得意洋洋地从我手中把我唯一的亲人给抢走。 她本是油画上的美人,一张逐渐褪去色彩的画布,忧郁和疯魔如影随形,一点一点地绞碎了眼中的风采。“美人在骨不在皮”的风姿到了真正仅有一层虚幻皮相镶嵌在一把坚硬的铮铮骨架时,已然是谁都认不出来的末路。 特蕾莎的身体迅速虚弱下去,从形销骨立到只有一口气撑着,清醒的时候会用最后的气力哼唱一小段歌剧给我听,试图拯救我糟糕的艺术天分。 可惜直到特蕾莎撒手人寰,我都没能把一个音唱准调。 相比之下,开在后院里被我栽进泥巴地回归自然的白山茶,分明我也没有特别照料,活得倒是风姿绰约,我见犹怜,每次看到在严冬里傲然绽放的雪白花朵时,被死神逐渐迫近脚步逼到简直歇斯底里的我就会变得神经质和易怒起来,恨恨地盯着这株和贫民窟格格不入的花,心里想把它的花瓣一片片撕扯下来,让它旺盛的生命之火熄灭,或者离开我的视线,到哪里都好过在一个亲人命不久矣却束手无策的人面前碍眼! 我承认,回想起来我当时的精神状态恐怕不必天天在小黑屋里追忆往昔的萝拉好多少——至少她为了家里另一个还在喘气的货物和自己的酒,偶尔会找点见不得人的“活计”做,苟延残喘的想延长自己在这个痛苦世界上挣扎的时间。 但我反而失去了这份勇气。 三倍于他人的人生厚度为我积累了足够阅历的同时,我已经不像起初重来那样珍视生命,想着一定不辜负生命里的每分每秒,奋力燃烧——用某个上学之后词汇量骤增,语气也开始更尖酸刻薄的小鬼说的那样,明明生在泥沼里,却高傲得像是天际不肯低头的那轮明月。 我充其量算得上是个二手节能灯泡,既没有“一节更比六节强”的沉淀也没有“充电五分钟续航两小时”的坚韧。在我怀着一腔“慈母心”天天多管闲事地照顾隔壁家小子时,无形就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更高的位置。 我有着和辛德瑞拉相似的名字,妄想充当神仙教母的时候,实际上连自己的“母亲”都拯救不了。 然后,像是所有乏陈可数的故事一样,这场拉锯战的结局在某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到来:特蕾莎回光返照和我互诉衷肠,最后在我的痛哭声中告别这个世界,没有天使接引也没有死神守候,只是一点曾经燃烧过的生命之火悄无声息地在漆黑的夜里逝去。 在那之后,似乎是本就视力不好的我跌跌撞撞,在两眼一抹黑的夜晚里不慎打翻了取暖的火堆,破烂的小屋付之一炬,那点可怜的火焰也没在晚上爆发出太显眼的光亮,很快就因为燃烧的木材腐朽中空、潮湿松脆而“嗤”地一声再次熄灭。 第二天被那个多管闲事的小崽子推醒时,我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黑盒子和一条暗金色的挂坠,以及……特蕾莎的一缕头发,边缘还有烧焦的痕迹。 剩下的什么也不剩。 好消息是我本来就家徒四壁谈不上什么财产,之前的“家具”回头去垃圾桶翻上几天总能再凑一套次一点的出来。 坏消息是特蕾莎真正长眠于此,而我连为她收敛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