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放风时间,我会沿着出村子的路骑到紧邻的国道,那条沥青路比整个村子的地势都高,边上好像要修一个小桥,可惜烂尾了,只剩一个不知道为什么挖出来的深坑空落落的在那。水田旁丛生着芦苇和灯芯草,我会站在那个坑边,凝视着坑底的瓦砾,想想怎么死这件事。 是的,我有点想死了。 我不知道其他小孩在家过得怎么样,但是根据我七岁前在姥姥家的生活经历,我觉得自己现在过得简直是猪狗不如。有时候我会思考物质上的短缺和精神上的折磨两者哪个更让人痛苦,人的一生到底有何意义,我降生在世上又有什么价值。我承认了,我恨甘沅晴和乐锦庆,我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本来是个正常人的,结果现在都能看见鬼了。 我漠然凝视着坑底的爬来爬去的扭曲肢体,我知道那不是人,没人身体扭曲成那样还能动,她们哭嚎着向上伸手,苍白的手臂密密麻麻,像是旱厕里的蛆。我是不想活了,但是也没兴趣投身成她们之中的一员,长得太恶心了。 于是我转身望向那条国道,不切实际的幻想着我顺着这条路骑车回长宁,我可以沿途讨饭,这个鬼地方实在是太烂了,即使一半的血液都来自此处,我仍然对它没有归属感,我不想客死他乡。 姥姥她们还在等我回家。 有的人不畏生,有的人不畏死,二者都是勇敢的,只有我天生怯懦又不要脸,不想活,却又不敢死,只要有一个人爱我,我就想死皮赖脸的坚持下去。 我站在那片摇晃的灯芯草丛里痴迷的注视着远方,风卷过我身侧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像片绒一样轻飘飘的随风而起,仿佛能去到任何目不能至的地方。 然后畅想时间结束,我骑车回到那栋让我窒息的房子,回到活人堆里。 暑假结束回到长宁,我瘦了一圈,姥姥见到我心疼的说怎么瘦成这样,我高兴地抱住她,我说我想你们了。 上初中的最大好处是可以住宿,一周才放一次假,我面上不显,但心里挺高兴的,人成长的过程就是一步步走出家庭,我想这就是我的第一步。 我像是阴天池塘里把头伸出水面张大嘴呼吸的鱼,浅尝辄止的品到了一点自由的味道。我只顾着雀跃,完全没考虑到自己已经长成了怎样阴郁孤僻的性格,甘沅晴说的其实不是完全错误,我现在真的不太像个人。 宿舍是十人寝,里有个混混,很社会,但是跟我们都玩的很好,某天她私下约了我们八个人,说看那个被余出去的人不顺眼,想孤立,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同为数学课代表,那天去办公室找老师搬作业的时候,我总是忍不住打量她,我想知道她做了什么让混混看不过眼。 可是她看起来真的挺正常的。 我们慢吞吞的下楼,谁料她下一秒就崴了脚,作业本撒了一地,我把她搀回去又回来捡本子,中午回宿舍混混很关切的帮她搽药,私下也没再提孤立她的事。 我替她高兴,人类是群居动物,被群体排斥总是不自在的。 同寝还有一个智力发育有点问题的小姑娘,这种人通常会被群体单独隔离在外,混混那几天因为失去了新目标,对她越发不假辞色,我看她天天被使唤跑腿拖地,起了点恻隐之心,吃零食都会额外送她一份。 也许是刚入学那段时间骤然轻松我过的真的太好了,都有余力同情起别人,事实证明投桃报李这种事只是说说而已,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不过是洗脑人类为资本家当牛做马的毒鸡汤,我的好心没为我换来好报,某天去吃饭的时候她们八个人坐在餐桌上冷冷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