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停了片刻,又猛然在杜梦秋耳边响起:“学得这些年课本,便是用来藏着话揶揄老子?”
杜孟秋面色平淡,道:“父亲若是心中无愧,便不必放在心上。”
“混账!逆子!”杜允吼道,又以手抚胸,平息胸中闷气,道:“我有何愧!”
杜孟秋蓦地皱眉,嗓中溢出腥甜,奋力抑制住胸口猛烈的跳动,道:“父亲那日宴请李公公,孩儿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杜允面色一白,他本心存一丝侥幸,强言为自己辩解,一身凛然。听见杜孟秋这话,不由得嘴角一抽,太阳穴猛然跳动,压低了声音道:“本相,是你的父亲!”
“正是因为孩儿念及父子之情,才恳请父亲及时收手。”杜孟秋激动道,一张白净面上,因气血翻涌而通红,他又道:“谋逆……”
“是诛九族的大罪。”
杜允又叫他这话惊了一惊,猛地俯身过去,掐住他的脖子,狠道:“你还听到了什么?”
杜孟秋见他神情,不由得绝望,在他面上看不见一点悔意,甚至毫无惧意。一时间情绪崩溃,闭上眼睛颤抖道:“孩儿恳请父亲,求父亲,不要伤害六公主……”
杜允一时怒极,手上力气加重,杜孟秋呼吸所剩无几,面色已然青紫。原本把持在杜允手腕上的手,也逐渐失了力气,顿时落了下去。杜允猛然回神,心惊肉跳,忙将手松开。
杜孟秋却轰然倒地,如死尸一般。
杜允缓缓将双手伸至眼前,双手通红似沾染了鲜血,不由得让他想到四年前那桩诛九族的案子,面色瞬变,恐慌蔓延至全身上下。眼光闪烁不定,随即瘫倒在地,朝门口唤道:“传郎中,传郎中来!”
夜色携着晚风吹走最后一丝天光,落在皇宫四处。
公主府内,胭儿点了熏香,将白商的衣物摊在熏笼之上熏染,白商甫一从浴房之后出来,便闻到香味,讶异道:“这是何香,闻着甚是安神。”
胭儿笑着回道:“回公主,今日去内侍府取物什的时候,见添了许多香,奴婢闻着好闻,便取了些,也不知叫什么名字。”
白商笑着将她拉过来细细看着她的面庞,又展开她的手,道:“这样一双巧手,一张俊脸,当真叫人怜爱。”说罢,用手背撑着脸,又说道:“不如早日放你出宫,省得在宫中虚度了这些年华。”
胭儿惊魂一瞬,抬眼往她面上去瞧,微微颤道:“按宫规,宫女未到二十五,不是不能出宫吗……”
她声音越来越小,白商握着她的手感到一丝冰凉,便道:“你手怎么了,这样冰冷。前些日子不是说要出宫吗?本宫可以遂了你的心愿。”
胭儿忽而将手抽走,垂下眼眸,死死咬唇,紧紧握拳压制心下异动,道:“没什么,殿下,奴婢替您更衣。”
白商闻言站了起来,胭儿将衣裳从熏笼上拿起,和着热气替白商穿上,完毕之后,又服侍白商卧榻,谨小慎微,呼吸都紧张起来,一步不敢出错。
待白商睡下,胭儿退出殿外,才恍然觉得掌心生痛,抬手一看,竟是生生攥得指尖入肉,流出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