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如今总管扬州府事,是名门显赫人家。而姚缙最好的一点,是他膝下无儿,族中也无人入官。以姚缙的才学和身体,再报效朝廷二十年想必不是个问题,届时太子根基已稳,姚家后继无人,便并不会威胁到太子。
陆家就更好了,陆延清虽然与他有过师徒之份,可他举家回乡已经多年,纵然门下学生再多,他本人也在朝中插不上什么话了,家中子弟只有今年刚刚中榜的陆琰,离权力中心还不知道有多远的路要走。书香门第出来的帝师之孙与征战沙场的侯门忠烈,未尝不是一桩好婚事。
其中实情究竟如何,一概不得而知,反正圣旨已经颁了下去,没有商量的余地,唯一一点明朗的赐婚原因,也基本是陆琰的猜测,只是纵使他再胸有城府,到底年纪嫩了些,陆琰始终也没能在这件事上看清楚皇帝心中的天平是像哪一边倾斜的。
这也是他深夜无眠,非要同陆婉吟谈心的原因。
对方将陆家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陆家却对永宁侯府一无所知,这是兵家的大忌,也是陆琰的心病。
当事人陆婉吟却不以为意,“天下间你不能预料的事情多了,哪有事事都明白无误之后才落子的道理,等你明白了,只怕也早失了先机。”
陆琰最近一年叹的气比过去十几年加起来都多,看得陆婉吟也跟着犯愁,她早不是从前无忧无虑直来直往的闺阁幼女,就算是一朝离家有再多不舍,也不能表露出半分再让陆琰替她担心,“二哥哥,你放心。到了京中,我一定小心仔细,绝不会行差踏错半步的……”
陆琰心知担心也是无用,只得伸手像小时候那样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想到明日这长发就要被盘起来做妇人装,又觉得黯然,“你我是放心的,只是……你知不知道我你刚刚进来前我在想什么?”
陆婉吟回想起她进来时陆琰靠窗站着的背影,点点头:“我知道,你在想祖父……”
她长到今日,几乎是陆琰一手带大,不光她从未有过一事瞒过陆琰,陆琰也从未有一事瞒过她,两个人的默契比人家的双生子还要强上几分,以至于她瞧见冲着京城万家灯火发呆的陆琰时,就想明白了陆琰的心事。
祖父当年为什么要辞官回乡?他真的舍得多年来寒窗苦读的辛苦和苦心经营的谋筹吗?当真是因为子孙不器想要保全家族吗?他那样有野心的一个人,为什么甘心守着书院喝茶养老?
还有,他当年一步步从这样的繁华之境回到他最初开始的地方,究竟是什么样的心境?
这些其实都不得而知,然而陆婉吟回忆起祖父接旨时激动的泪水,又瞧了瞧陆琰,似乎明白了几分。
她的婚事早早定下,而长她两岁的陆琰却还未定亲,从前祖父说是为了让陆琰安心读书,然而陆琰已经中榜,来往提亲的人众多,为何祖父却没有一个中意的?
姚漪没有兄弟,可她有,那么她的婚事是不是要为陆琰的婚事铺路?江南双姝不过是民间好事者对她和姚漪的调侃,家世出众的女儿那么多,为什么偏偏是她成为了买一送一的赠送品?如果陆琰推断的没错,圣上是从百花榜上知晓她的姓名的,然而这女子科考不过是民间娱乐,就算是圣上再关心民生,这样微不足道的事,真的会被当成正事呈报吗?
就算先落子可占先机,可如果她本身就是一枚棋子呢?
如果不是祖父手里的,那又是谁的?
陆婉吟能想到的,陆琰势必也都想到了,而且恐怕陆琰和她一样,都生出了几分身不由己的感觉。
不。
陆婉吟细想,还是不一样的,她握住二哥的手勉强安慰道:“就算命是天定,可事在人为。不到最后一步,谁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只要我好好过日子,总会过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