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拍过的手腕,气得横了萧鹤渊一眼。她坐回桌案旁,将棋子一颗颗收回棋罐,弄得劈里啪啦作响:“殿下今日不会是专程来同我称兄道弟的吧。”
萧鹤渊抱臂立着:“是有一问。”
“请说。”
“苍狗吞日,长河震怒。”萧鹤渊轻声问,“是真的吗?”
明月楼微顿,她本以为萧鹤渊会问为何会认为谢酌就是太子萧煦…诸如此类,毕竟在萧鹤渊看来,她这个人大概是疑点颇多。明月楼将棋罐放回桌案,突然就不再想计较萧鹤渊方才的捉弄了。
不愧是日后的千古一帝啊。
她看向独倚阑干的萧鹤渊:“…十之八九。”
竹楼上的风大,明月楼有些冷,便拢紧了披风。她一边系着结,一边望向沉默了许久的萧鹤渊。楼外风雨声嘶嘶,风过时吹起萧鹤渊的袖袍,他闲散地坐着,下巴轻搁在臂弯里。
人的性格或许能伪装,但周身的气度却不能一朝改变。不论萧鹤渊怎样尽力掩饰燕王的痕迹,明月楼却依然能捕捉到令人难以忽略的少年意气。
作为研究大兖文学史的学者,明月楼也研究了萧鹤渊数年。这是一个令文学界为之深深着迷的人物,他对于文学史有着不可估量的影响和价值。
但眼前的萧鹤渊和任何史料里记载的都不一样。明月楼心有所动,她回想起那些伏案孤征,秉烛夜游的时日,无论史料再怎么详尽,她怎么去挖掘一个人的生平,总是有种力不从心之感。就好像在隔着千年的冰封去触碰一个亡人。
那太遥远了,可此时又那么近。眼前的萧鹤渊不是头戴冕旒的帝王,而是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是她不曾读过的,也是她不曾有过的体验。
眼前的少年会大笑,会疑惑,会怔愣,明月楼终于有了一种突破次元去触碰纸片人的实感。她本以为和古人之间总有隔膜,但她还是低估了萧鹤渊这个研究对象对自己的冲击力。
明月楼起身行至阑干旁,和萧鹤渊并立。她有很多话想要说,但都太不合时宜,最后只是说:“…殿下,你会救他们的。”
萧鹤渊明眸望过来,语气莫名:“胡言乱语什么呢。本王一混吃等死的藩王,做什么僭越大政之事。”
明月楼笑容平静:“殿下今日来就是已然想好对策了,不是么?毕竟我一子落错,已然满盘皆输,这画没有落入皇太子手里,反而被殿下察觉。我又突发重病,没有精力操心这些事情,殿下有足够的时间将我做的布置尽数毁去。”
“今夜本就是多此一举。”
萧鹤渊长眉一挑:“…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本王似的。”
“那么殿下今夜为何要来呢?”明月楼不怀好意地一笑。
萧鹤渊一愣。
他清咳一声,眼神微微躲闪:“都说了本王是来探病的。”
明月楼莞尔一笑,朝萧鹤渊伸出手,像是要讨要什么:“空手来啊。”
萧鹤渊被她气笑:“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直白地向本王讨要东西。”
明月楼皱眉,不满道:“可你也拿走了我的画啊,虽然他是赝品,但也是我一笔一笔画上去的好吗。”
萧鹤渊表情不耐,眉眼却透着温和的笑意。他不知从什么地方变出盆昙花,将其轻搁在桌案上:“拿去,送你的。”
他略有些负气:“不过…不太好看。”
坛身洁白如云,却在夜行时沾染上了泥点。
这一次换明月楼怔愣了,她不顾脏污,用自己洁净的衣袖擦干净了泥点:“还真有…它什么时候会开?”
“就这两天了。”
萧鹤渊看着那泥点,问:“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