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崇贞帝忽地笑起来,眸中却一片冷漠,“杀身成仁,这是王衡教他的道,是儒生的道,不是帝王之道。”
“他选择了和朕不同的道路,他并不像朕。”崇贞帝说,“他还是像我那恭谨仁孝的大哥啊。”
御案上燃着的线香已经到了尽头,香灰落在票拟公文上,烧出点点黑渍。
仁孝又如何,温良又如何。
崇贞帝浑浊的瞳仁里一片讥讽。
没有人会记得所谓的高义和牺牲,到最后都变成街坊里的笑料和谈资。
这世间多的是看戏的看客,人是他们捧的,也是他们摔的。
崇贞帝眸中愈渐癫狂,刘英匍匐在地,双手颤巍巍地抓上崇贞帝的袍摆:“…陛下糊涂了,陛下哪里有什么大哥,陛下只有个胞弟肃王殿下。”
崇贞帝缓缓扭头,看向刘英。他双眸通红,像一只嗜血的猛兽。线香彻底灭了,发出一声难以为继的轻响。
刘英屏住了呼吸,却听崇贞帝轻轻笑了一声。他抬手扫去了票拟上的香灰,说:“…是朕糊涂了。”
“你起来吧。”崇贞帝眸中暗红褪去,神色逐渐如常,“…朕听说太学的学生撕了太子的文章?”
刘英起来了,腿还软着,他斟酌道:“太学学生是有几个言辞激烈的,不过都被锦衣卫指挥使刑大人派人镇压了。如今余下的仍旧在学里进学,也不见谁胆大包天妄议国事了。”
“此事刑炳倒是做的好。”崇贞帝阖眼假寐,轻哼道,“朕并未废储,在三法司定罪前,太子就仍是大兖储副,岂容小民出言放肆。”
“刑大人是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刘英将衣袖往上掖了几寸,替崇贞帝揉着太阳穴,“做事自是合陛下心意。”
“当初朕选中刑炳,就是看在他为人忠直,没什么弯弯绕绕。”崇贞帝顿了顿,说,“但这样的人做事太僵硬,不懂得变通,也容易被人利用。”
刘英见崇贞帝兴致渐起,便佯装不解,顺着话头问:“…老奴蠢笨,倒是看不出来刑大人做事僵硬在何处。”
崇贞帝躺在圈椅里,搭着一臂:“…你以为刑炳如何会带走燕王?”
“即便燕王当真带走了《春秋繁露图》,这也并不能说明他就是陈氏的帮凶。今日在朝堂上提出这一点的人,他的目的令人深思,此为其一。锦衣卫的耳目不会去监听一场再寻常不过的清谈,可刑炳的反应却如此迅速,说明有人告知了他当年旧事,此为其二。”
刘英轻声说:“两者皆是有人有意为之。”
“一把火烧了太子,还想让燕王也沾上火星。”崇贞帝倏地睁眼,“这京中有人是胃口大得很呐。”
刘英替崇贞帝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崇贞帝抬眼,眉间阴沉:“萧氏江山传到朕手中,已是群狼环伺。可放眼我萧氏儿郎,却无新任头狼出现。齐王尚幼,燕王…燕王耽于小情小爱,脆弱得像只稚兔!”
崇贞帝拨开刘英的手,不轻不重道:“缺少历练啊。”
“去唤齐王过来。”
萧铎被刘英领进正殿,崇贞帝将他唤到身侧:“今日父皇亲自讲学。”
崇贞帝扶着萧铎的肩膀,另一只手抽出本《论语》摊开。
“今日讲——《季氏将伐颛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