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业若有疏忽,戒尺敲打都算是轻的。
上回萧铎答错了几句,便被崇贞帝狠狠训斥了一通,又挨了戒尺。萧铎到底年纪小,被上回的阵仗吓坏了,连着好几夜都睡不安稳。
刘英心中微叹。
若是在寻常人家,萧铎应当是父母千疼百爱的幺子。
“小殿下平时在文英殿,次辅会考课业吗?”
“也会…”
“那小殿下就像回答次辅一样回答陛下就好,不必担忧。”
……
二人到时,崇贞帝正在批内阁今日递进来的票拟。萧铎跪身行礼:“儿臣拜见殿下。”
崇贞帝没应声,他将一沓票拟翻得“哗啦”作响。刘英俯身奉茶,低声劝慰:“…陛下,用盏茶再继续吧。”
崇贞帝搁了票拟,看向刘英,轻叹道:“都只知道在朕耳边吵来吵去,倒只有你最贴心。”他接了茶,用茶盏撇着茶沫,像是才注意到萧铎似的。
“…齐王来了。”崇贞帝说,“去一旁练字吧。”
萧铎面上一喜,自由内宦领着去偏殿习字去了。
大都今日回温,养心殿里槛窗都开着,但仍有些燥热。崇贞帝用完茶,精神不济似的以手抵额:“这天变得倒快,前阵子还下着冷雨,今日着薄衫都觉得闷得慌。”刘英还不及回应,就见崇贞帝转着手上的天青色茶盏,低低地咳了几声:“这是太子往常奉茶时惯用的茶具吧。”
刘英垂着首没出声。
越瓷青翠润莹,完美地烘托出茶汤的青色。温润如玉的釉质,沉静如湖水,显示出和萧煦一样如玉如冰的品质。
崇贞帝忽而一声长叹:“当年立暄和为太子,其实不全是为着他好掌控。贵为长子,却不受宠爱。明明都是天潢贵胄,为何总是一个受宠,一个不受宠。”
风从槛窗外吹进来,吹动崇贞帝的袖袍。崇贞帝掩唇咳了几声,撑着椅臂直起身:“这世间的人被分成三六九等,每一等里又有云泥之别。哪怕是生在帝王家,别人有的东西,你却要尽心竭力地去争夺,哪怕那个人…是你同父同母的兄弟。”
“朕出生后身子骨羸弱,吹不得风。因此寝殿里常年门户紧闭,透不进一丝天光。相比健全康健的大哥,朕就像是永远见不得光的地狱恶鬼,没有人愿意接近朕,包括母妃。”崇贞帝偏头,静静地望着槛窗外的天色,像是说给刘英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那时候的天比这个时候更澄澈,朕面前摊着本《左氏春秋》,正停在《郑伯克段于鄢》那一页。朕天真地以为,朕是庄公,而大哥是共叔段。①”
“但朕错了…先帝亦不喜朕。”刘英倏地跪下,匍匐在崇贞帝脚边。崇贞帝不喜人多,刘英在时,殿内便只他一人伺候。
刘英膝行上前,崇贞帝由着他抱住自己的腿,却没有看他。崇贞帝格外平静,那些他曾愤恨的,憎恶的,都化成黄土一抔,只有他活下来了。他坐在这龙椅上,八方豪雄尽归麾下:“朕第一次顶替大哥回到潜邸,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暄和。”
萧煦在时他没有唤过他的字,如今人走了,也不知道是唤给谁听。刘英尾椎骨一阵寒气上涌,没忍住一哆嗦。
“暄和孤零零地坐在院中石桌上读书,身侧没有侍女。他在看见朕的那一刻,惊慌失措地站起来向朕行礼,说——”
“阿渊在后院练剑。”
“那一刻朕仿佛看见了多年前的自己。”崇贞帝沉默了许久,刘英以为他仍沉浸在旧事里,却听崇贞帝忽地说,“那天在这里,朕曾问过暄和,为何是今天?”
“因为来不及了。朕和太后的千秋一过,燕王再无理由滞留京中。所以他将工部侍郎乔桢派去张明甫身边,揭发了陈氏的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