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牢狱中滚上了污泥,她察觉到陈轸的动作,强撑着睁眼:“…不用管娘,阿和…”
陈轸跪在女人身前,没吭声。
他拢着地上的干草和麦麸,又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给女人披上。女人吸着气,一开口便觉如刀割喉,她忍不住剧烈咳嗽:“…咳咳…阿和…娘不冷…咳…你快把衣服穿上。”
“我也不冷。”陈轸低低地咳了两声,“娘睡一会儿吧,等到明日……”
明日又如何呢?陈轸沉默了。
狱卒吃着酒,旁若无人地呼喝划拳,没有人注意角落里的喜悲。
女人的呼吸沉下去,她躺在烂了一角的草席上,不安地挣扎起来:“…不…放开我…”
“娘。”陈轸俯下身,惊慌失措,“…娘怎么了…”
女人满头大汗,她失神地瞪着刑房黑扑扑的顶格,腿脚无力地下跺。
“娘…”陈轸一个劲儿地将干草往女人身上拢。女人喉间逸着呜咽,她忽地用力一蹬,从草席上挣扎起身。她双目通红,发狠地将陈轸拽至身前,大口喘息:“…我怀里有封信,将它拿出来。”
陈轸不明所以,但他依旧照着女人的话做了。
“…打开看。”女人垂下头,冷汗顺着鼻尖滴落。信只有薄薄的一页,陈轸不知为何手一直在颤抖,差点将信撕了。
“…这是你的身世。”女人耳边嗡鸣,她再也撑不住,一头栽倒在干枯的草席上。陈轸失神地望着她,泥塑般僵坐着。
“…活下去…”女人眼角泪水无力地滑落,她齿间包不住血,在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音。陈轸艰难地一摇头,他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女人似乎想再碰一碰他的眼睛,可陈轸离他太远了,她只能勾住他的衣角:“…莫怕…”
陈轸的眼泪不住地淌,他狠狠地一咬舌尖、血腥气激得他猛一激灵:“…我不怕..”
女人满足地笑了,眼神渐渐失去了焦点。
“娘!”陈轸哭喊着,扑在女人冰冷的尸体上。
狱卒被这一声哭喊惊动,踹开牢门将陈轸猛地提起。一名狱卒上前探了探鼻息,摇首道:“死了。”
“妈的。”提着陈轸的狱卒骂了一声,“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时候,晦气!”他转着眼珠,看向在他手下挣扎的陈轸,忽而冷笑:“…好端端的怎么就死了,你小子不会身上藏东西了吧。”
陈轸抖了一下。
“给我扒了他的衣服。”狱卒狞笑道,“老子今日倒要看看这小娘皮身上藏了什么东西,敢在老子眼皮底下杀人。”
狱卒手上一使劲,将陈轸猛地砸向墙壁。“砰”的一声,撞下好些土块儿。陈轸颓唐地倒在草席上,剧烈地咳嗽。余下的狱卒将陈轸摁在草席上,就要扒掉他的衣服。
“滚开!”陈轸挣扎着,动作间将掌心纸团塞进嘴里。
“你吞了什么?”狱卒眼神敏锐,他将陈轸再度提起,恶狠狠道,“…你方才吞了什么?”
陈轸生生将纸团干咽了下去,胃里一阵收缩,他没忍住干呕起来。
“去取杀威棒来。”狱卒将陈轸拖回草席,“打到他吐出来为止。”
刑房里寂静无声,这里关着的其他陈氏族人瑟缩着躲在角落里,唯恐下一个受罪的就是自己。陈轸被塞住了嘴,趴在草席上挣扎不得。
“打!”
话音一落,杀威棒呼啸而下,陈轸闭紧眼,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棍。杀威棒重击之处如火灼烧,陈轸口中堵塞发不出声音,惟余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