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月溪的房门紧闭着,只开了半扇窗,院里还有人,灯点的通亮。空尘趴在墙垣犹豫着,硬闯要不得,若她自有安排一切无虞,他更愿意静观其变。任务不难,但他可不想在这里守上一夜,实在不行,他宁愿做好事不留名,助她一臂之力也不啻为一种救赎大家的办法。
然而,从院门进来的那个人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确切地说,是让他把所有主意一概打消了。他定定地看着他快步从廊上绕过来,又被伶乐府的什么人拦下来说了几句话,灯下的那张脸让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义王居然来了!喜欢归喜欢,但抢头魁初夜的人,再怎么着也轮不到他呀!难道他知道她有茹雪的灵石?为了弥补往昔的情感?还是也纠葛在了当下?看来,这次要对不住萧遥了,别的人都好说,但义王可不是他能拦得了的人,被萧遥怪,挨打,被义王怪,要命,他心里这点数还是有的。他还着实有些庆幸,暗想,好在萧遥没能来,不然天知道他们三人碰到一起会是个什么样子。他目送着义王开门进了屋,在墙上发了一会儿呆,觉得这就好像是一个终结也像一个开始,但都不至于天翻地覆,空落落地想起了过去的人和事,然后静悄悄地离去了。
听门外丫头传信说人进院那会儿,涂月溪就已慌手慌脚服下了小丸,沉梦香也在外间点了起来。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进来的人是易慈画师。她掀起半面帘子的一双玉手停在半空中,无法自拔地陷在一种恍惚之中,似乎这个人是从遥远的一个梦里跳出来的,飘忽不定,来了很快便会消失。她机械地脱口而出唤了他一声易画师,脑海中再一次浮现出小时候时常保护她的那个人,他的形象零零散散拼凑了起来,简直跟眼前站着的这个人如出一辙。心中叹道,我是如何认识他的?从一开始就这么不真实吗?
“月溪,我今晚才知道,所以……这时才赶过来。”义王从和渊匆匆赶来,见她可怜模样,定定地立在原地。
“我——我没想到你会来。”她答说。
“我当然会来!”义王显出激动,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挽起她双手,“我一听桃子说起你这边发生的事,就赶紧让它去找许唐救急,还好赶得及时,不然无论如何,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易画师言重了,”涂月溪慌张地将手抽出,不知所措地径自走到塌前坐下,半晌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今夜为你而来!但不只是为了……今夜!”义王意有所指,走到她身旁凝视着她,而后直抒胸臆道,“我想好了,过了今夜,这里于你再不是安全之地,我必须带你走!”
涂月溪心中一动,只觉得他向她靠过来,他身上的气味在她身边萦绕开来,让她无所适从地不知该进该退。他又转到她身前,停了停步子,似在等她回应,随即便坐到一旁,微微侧过身,轻声问她:“我对你的情意,难道你还不懂?”
“我……”涂月溪抬起头,迎面撞上一眸深情,不觉心中乱跳,语无伦次起来,“易画师待我极好,我……自是感激不尽。”
“月溪!”他对她的客套愈发沉不住气了,继而说,“我知道你的苦,你可不可以不要有意躲避?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从前一样?”
涂月溪低下头,“此时已不同往日……”
“难道在你心中从来都没有过我?”他复问。
她猛地看向他,摇了摇头,却不再说话。
“你莫要待我如那些浪荡俗人,他们只为满足一己之欲来求片刻之娱,我怎能让这等龌龊之徒今夜入你闺房!”义王说得有些情动,“在我心中,你早就是那个我想要朝夕相处之人,想要……一生相守之人。”
涂月溪傻傻地凝视着他,眼中闪出一丝泪光,这一番深情蜜意竟让她忘了自己的处境,她哽咽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