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散宾客去时已是黄昏时分。
侯府正厅上陆青山夫妇端坐上手位,谢氏身边还置了个圆墩儿,她就拉着赵婧贞坐在那儿,真是一时一刻也不肯叫赵婧贞离了她身边半步,连陆定鹤都越不过她去。
赵婧贞的二叔赵良之坐在右侧排开的官帽椅第一张,双手交叠着来回搓,显然坐立不安。
裴氏几次三番想说话,都被他不动声色给瞪了回去。
一室静默。
良久小厮匆匆跑回来回话,那还是卫国公府的奴才,进了门只冲着陆青山见礼:“李使君说衙门里还有事情要处置,实在不得空,明日再登门赔礼,听国公爷教诲。”
陆青山冷笑。
八成是许氏带着李密山走那会儿给他通过气儿。
谢氏先开了口:“他不来就不来吧,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庙,今日给他留着体面请他,明儿就没有这般客气好说话了,眼下还是先把贞贞的事情分说清楚!公爷是做阿舅的,也该心里有个数。”
陆青山一向同她感情不错,几十年如一日爱护敬重,她开了口,陆青山便摆手叫小厮退出去。
赵良之面皮紧绷着,知府不来,卫国公的怒气就全要冲他们夫妇撒,实在坐不住:“国公爷,元娘……”
“贞贞,你先前说你二婶要把你许配给李密山,这是怎么一回事?现下没了外人,你跟舅母慢慢说。”
裴氏神色登时一僵:“谢夫人,这事儿……”
“我在问贞贞。”谢氏连眼神都多余分给裴氏,淬了冰的声音照着裴氏身上丢过去,要把人给活活冻死似的。
赵婧贞红着眼眶坐在那儿,听了这话才抬头。
陆定鹤也在看她。
小姑娘杏眼秀眉,本就生的好看,不负她两浙第一美人的名号。
抽抽噎噎哭过一场,眼尾挂着红晕,更添三分我见犹怜。
爷娘怜惜她,赵良之夫妇心虚恐慌,都不曾留意,然则小姑娘眼底一闪而过的精明算计,却没逃过他的眼。
她很知道怎么利用自己的长处,叫人心疼,替她撑腰。
陆定鹤唇角略略上扬,拢着的指尖在袖口竹节绣花轻抚,显然没有拆穿她的打算。
赵婧贞并不知这些,定过心神后,才娓娓道来:“……总之从半年前起,二婶说快要除丧服,我也十六岁了,该说个亲事嫁出去,又说那李二郎君龙章凤姿,乃是皎皎君子,人品学问都是一等一的出挑,况且是使君府的嫡出郎君,配我也尽够了。”
她娇滴滴的,小手还被谢氏握着,试着往外抽了抽,几不可闻抽泣似的吸鼻子,抽出来的那只手,指尖落在她自己眼尾处,像极了擦拭眼泪,着实委屈。
一派动作行云流水,做完了才又说:“我为阿耶守丧三年,外面宴席是不去的,幼时也少听闻李二郎君的事情,本以为他真是良人……现在看来,他根本就不是个好人!
学问我不知道,可人品快不要提了,上回光天化日当街拦住我,今天他一个外男摸寻到内宅里又拦住我去路,自己弄伤了,带着人来冤枉我,要不是有表哥在,就算阿舅来给我撑腰,我也是说不清楚的!”
赵婧贞分明越说越激动,猛地扭头去看裴氏:“我还想问二婶是什么居心,要把我嫁给这样的人!
我阿娘过身早,阿耶与大兄在外领兵时把我托付给叔婶照拂,这些年侯府的家产也都是二叔二婶在管着,阿耶就是凯旋而归也没计较过什么。
现在我父兄不在了,难道二婶连给我找一门好亲事都不肯吗?
我一向乖顺,对二叔二婶的教诲无不听从,二婶怎么这样坑我?”
“你这孩子,真是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