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西,家国故里,正是暮色终结处,暗夜开始之地。
自废墟中走出,一直到如今回航之路上,伊祁箬心里始终未曾平息过那股不该出现的忐忑。而此刻并肩而坐,越千辰却一直没有放开她的手。
凉风刺在面颊上,她低下头,就那么深深的看着两人紧握在一起的手,不知不觉,竟也看了许久。
——直到,越千辰在她身边沉声的开口,一句话问得莫名其妙。
“他预见过你的死亡吗?”
伊祁箬的目光还流连在两人的手上,思绪深沉的停在自己的世界里,迎面的风吹散了他本就不算高的声音,她一晃神,抬头看向他问:“你说什么?”
越千辰微垂了垂眸,抬起另一只手,下意识的碰了碰额间的鸽子血。
他默默轻出了一口气,歪过头对上她的目光,问道:“除了出生时的那一箴外,这么多年,你把他藏在身边,他还对你说过什么别的么?”
她恍然变了变目光,思绪一荡,飘回了天音子曾经的那一句话上。
“确实有过那么一箴。”她点了点头,收回目光,映照在他脸上,笑意一勾,继续道:“就在……你第一次见到我那天夜里。”
说起来,若非当初了那么一句话,则对于那位恰逢其时入京朝拜的舒蕣王婿,她未必就会那样的上心、那样的坚信此人不凡。
似乎犹豫了半晌,他方才问道:“他说什么?”
冥冥之中,他就是觉得,她会回答这个问题。
伊祁箬确实回答了。
她看着他的眉眼,将眼前这人一寸不落的收纳入眼底,平静的告诉他:“我的劫,将至,大梁的难,将启。”
伊祁夙素与君羽归寂微服来到青桑镇时,已然入夜。站在迎宾馆废墟之前,荒寥寥的一片,一览无余,她拧了一路的眉眼不由的更深了一层,抬腿便要直接往那废墟残垣里冲过去。
“等等。”
君羽归寂眼疾手快的拉住她的胳膊,在她不善的目光里,他道:“已经过了这么久,若能逃出生天,她定然已经平安,若不能,你现在进去也什么都翻不出来。”顿了顿,他在她的目光里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前端不断飞散出尘灰的地方,低吟吟道了一句:“雷油火垛,不管引爆时谁在其中,都不可能有生还的希望。”
“那你还在这儿废什么话?还不叫你的人过来问清楚伤亡如何!”不顾仪态的大吼了一通儿之后,夙素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废墟,深吸一口气对他咬牙切齿道:“君羽归寂,你听好了,我不管她姓苑的对你的朝野而言有多重要,总之我姑姑若是有什么事,我定然叫她满门陪葬之外,再挖她一族祖坟!”
一边的刻柔听了自家主子的话,心里都颇有两分焦急,这就看出来过去在家,上头的叔叔、姑姑外加一个做皇帝的亲弟弟是有多纵着这位姑奶奶了,她自己再意识不到,可旁观的丫鬟却看得分明,否则哪位端端庄庄的帝姬,敢在外嫁的夫君面前,这样的放肆大逆。
在她说完之后,君羽归寂看了她片刻,目光微微有些冷意。
就在刻柔生怕自家主子冲动之下惹了这位国主陛下动怒,暗自端量着要不要上去替主子解释两句时,君羽归寂却忽然开口了。
——清冷,却不容置疑的声音。
“你放心,”他忽然这样道:“宸极帝姬若然当真埋骨其中,用不着你撂这些狠话,孤自会亲旨了结她。”
伊祁夙素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一时不由自主的就愣在了那里。
一直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参见陛下,国后娘娘。”
是苑姬的声音。
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