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舱里,伊祁箬又换回了往日那张源自明荣太子的容颜,两人对坐而食,搁下一盏莲叶羹后,越千辰有意无意的说道:“迎宾馆的动静闹得那么大,你家侄女那头,想必也瞒不过。”
伊祁箬闻此,面不改色,甚是随意的舀了小半碗山药排骨汤,漫不经心道:“我将身边的暗卫留了两个在岛上,已经叫其去给夙素身边的暗卫传信了,告诉她迎宾馆爆破之时,我就身在其中。”
越千辰不出意外的愣了一愣。
看着眼前这个他从未琢磨透过的人,半晌,他无可奈何的摇头笑了笑,不甚情愿,却还是问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
——他讨厌这样处于被动之中,可是,若是眼前的这个人,倒也无所谓了。
“我么?”她抬了抬眼,轻描淡写的一记哼笑,淡淡道:“只是为了成全你罢了。”
越千辰眼里的惑色又深了一层。
她便解释道:“我生死不明,下落不明,即便表面上没什么文章,夙素私下里也定然会去与重华交通,如此一来,只要你一日不让我回拂晓,重华一日不能确认我无恙,你们两个,便不可能和睦相处。”
越千辰觉得好笑,随口问道:“我跟王,何时和睦相处了?”
伊祁箬却对他的问题置若罔闻,继续说着自己的话:“你是舒蕣王婿,如此一来,摄政王必定与世家不睦,到时候朝堂之上自然免不了针锋相对,你们两个,终于就不用带着伪善的面具,继续演下去了。”
他长出一口气,轻轻抿了口茶,似叹非叹道:“你这是逼着我与他对立,对你有什么好处?”
伊祁箬脱口一声哼笑。
“你以为这么久以来,我与你厮混,又是为的什么?”于她而言,他问这问题着实是废话,安然的饮罢碗中的汤,她方才搁了碗,双手叠在膝前,望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想报国恨家仇,我想清朝堂内外,我要借你的手削重华的权,你要与我来一场一对一的较量,也势必不能容忍三足鼎立的局面,是以苑姬不明白,你心里除了想报仇,更有妄图打败我的夙愿,她也就不会明白,为何在重华当权之时,你与我,能结成同盟。”
越千辰徐徐笑了。
是的,她不明白。
——他选择了一段不好走的路,只因为他苟且偷生于人世,除却报仇之外,还有身为一位皇子的骄傲——所谓天之骄子的坚守。
他要打败她。
微低了一瞬眸眼,他看向她,忽然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
伊祁箬没说话,等着他接下去的言辞,他眼里泛起疑惑,微微歪了歪头,缓缓问道:“你为什么……让权下野?”
“你不明白?”她似乎有些惊讶,略带嘲讽的轻哼一声道:“呵,当初圣德殿里,先帝的遗诏、臣属的平安,哪一样不是我势必下野的因由?你不知道?”说着,她摇头一笑,渐渐沉下目光,缓缓自答:“不,你知道,这些你都知道。”
越千辰深吸了一口气。
的确,这些他都知道。
那份先帝传位定王,却为宸极帝姬私自篡改为传位皇长孙的遗诏,他知道;她的党羽臣属,均为重华控制之事,他亦清楚,可有一件事,他不知道。
伊祁箬看着他,从那双安稳无澜的眼中,渐渐读懂了一些事。
“唔……”她点点头,了然道:“你问的,是长泽霍氏,六千精兵。”
——长泽霍氏,六千精兵,个个将才,区区之数,可抗百万大军。
他不解的,正是这一点。
他说:“你背后有长泽,若你想,即便圣德殿势必就擒,那踏出紫阙之后,你有的是机会可以回环反转,反败为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