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并没有半点情绪外漏。
没有气愤,没有冲动,也没有妄图辩驳争论的心思。
沉了一口气,他摇了下头,对她道:“我不是不懂,只是……想什么都知道罢了。”
伊祁箬手指一顿,末了,缓缓从他脸颊上移了下来。
——即便什么都懂了,可那份执着,也总是挥之不去的。
他就是这样执着。
执着的人拉过她的一只手,力道并不重,似乎就只是寻常夫妻间平常的一握罢了,可那分明清凉的手心里,却似然着熊熊烈火,将她烤得难受。随即,她听到他继续说:“箬箬,迄今为止,我还尚未伤害过你伊祁氏任何一人,今天站在这儿,我想向你讨一句准话,他日不管我杀了哪一个和你冠着一样姓氏的人都算上,你待我——即便是假的——还会如眼下一般无二吗?”
他这样一说,她才反应过来——可不是么,迄今为止,他还一个伊祁氏的人,都未曾伤过。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想到的不是讽刺二字,而是厚积薄发。
看着他的眼睛,她极快的笑了一笑,眼眸微弯,继而吐出了一个字:“会。”
其实,多少种假设穿过脑海,他未曾想到她会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
原来迄今,他依旧是不了解眼前这个人的。
她又继续说道:“想不想杀是你的事,能不能保他们平安无恙,是我的事。你我,自当各行其是,不怨天,不尤人。”
平静的神色,平静的语气,当真是豁达至极的表述。
越千辰忽然想到,许多年前,老师曾经说过,只有经历过刻骨悲伤的人,才会真正做到豁达二字……
望着她,他的眼眸渐深,外头却在此刻进来一人,就此打断了这番对话。
思阙走进来时,看到的虽是一副平静场面,但多少年养成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并不如看上去这般自然温和。可她也来不及多顾忌,进门恭敬行了一礼,继而禀道:“殿下,摄政王的人到了。”
伊祁箬极自然的转身,朝她看过来,思绪一动,便问道:“是谁?”
闻此,思阙却不急着说话,难得的露出一副颇温和的态度,顿了顿,侧身一让。
于是乎,随着一声熟悉的音色,一个再熟悉不过的青年自外而入,虽是盲着一双眼,却极准确的找到了面对着她的最佳角度,眉眼含笑,匀匀朝她问一句:“暌违经年,帝姬欠我的果子,什么时候才能亲手补上呢?”
姬异。
见他来,伊祁箬也不算太意外,只是好不容易这么一见,难得却是心中欢喜。听他这样一说,想起当时离开帝都时给他的承诺,她也笑起来,一边给思阙使了个眼色,思阙便出了门,不消片刻便从外头捧了一只瓷匣进来,交在伊祁箬手里。
伊祁箬捧着瓷匣朝姬异走过去,姬异当即便感觉到一股寒意袭来,等她将手中瓷匣交予自己时,他心中便依约有所开悟。
她含笑,问道:“这就给你补上,好不好啊?”
姬异小心的将瓷匣掀开,寒气登时扑面而来,他才上手一触,抚上那一大块寒冰,她便伸过手来,用及其温和的内力将冰块催化了,于是一捧雪水里,他捞起了被冻得极寒的寒梅果。
心头登时晕开一团唏嘘,他一时想不出来,这几只果子,被她以这种方法,冻了多久。
后来算算日子,也快一年了。
继而,便听她在耳边问道:“天南海北带了一路,不知可能得公子一谅?”
姬异垂眸,感慨与喜悦齐头并进,小心将果子收进袖口,对她道:“帝姬一旦真心起来,我只怕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