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值得?你们各自所为,谁又比谁更值得些?
伊祁箬看到了他眼中毫不遮掩的恨意。
她知道,那恨意归根结底,不是为自己,也不是因越千辰。
天音子……苍茫大地,你可知你这一人,究竟让多少人恨极么?
不过也无所谓吧……有那么一个人待你重过一切、爱甚一切,别人的什么,你又何需?
收起心中苍凉,她冷下眉目,正色看向他,一字字道:“还有三个月了,三个月之后,他必死。”
——三个月后,九月初五,天音子,绝不会活过那一天。
“三个月……呵……”
他的神色里,除了嘲讽之外,再难窥出其余之物。
就是这样的神情,忽然,就让她想起了九年前在长泽,舅父灵前,自己接掌长泽军时的景象。
——他,长泽六千精兵之帅,当时也就是这般神色,嘲讽的,欺天灭地一般的桀骜,还有一分隐忍入骨的悲恸,他那样看着自己,那样看着他已逝的主上,每一寸神色里都写尽了狂放与不服,然而就在她以为他质疑自己甚至反叛自己的时候,他却带着那样的神色,领着身后的六千精兵,屈膝跪地,宣誓效忠。
——他没有掩饰他的不服,却也没有运用他的能力,使这不服蔓延扩大。
——待自己,由始而始,他便是这样赤诚。真实着,服从着。
她永远不必担心他背叛,也用永远不会见到他的阿谀奉承。这个人在以真心侍主,纵然杵心杵肺,她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那一刻,她就知道,长泽军的荣耀与忠贞,是这世上最可靠的东西,而眼前这人,纵使不会让她时时舒心,却是能让她永远放心。
于是,眼下,看着他的眼睛,不理其中她能看懂或是完全体味不到的情绪,她只对他说:“我知道你恨他,可你不能杀他,他这条命从来不是你的。你记住了吗?”
角自然是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低眸一笑,他点头,幽幽道:“你放心。这寥寥之日,我还等得。”
可伊祁箬却并未见好就收。
在他的这句话之后,她更进一步,得寸进尺道:“不到九月初五,他不能死,在这之前你不仅不能杀他,还要护着他。”
角似乎对这话并不感到意外,事实是,从接到她的传召从华胥台过来时,他就将她所要吩咐的事,猜出了个大概。
可是这并不妨碍当听到她这么说时,他心底瞬息汹涌而出的愤怒。
眼角挑起一抹冷笑,他顿了顿,却是问道:“主母……这是在命令属下吗?”
伊祁箬眉目未动,甚至是不假思索的,看着他点了下头,道:“如若需要,那这就是命令。”
在她风云不动的目光里,片刻之后,对面的男子后退了半步。
单膝跪地,他抱拳领命,脸上的神色,残忍的依然故我,口中却是道着:“属下遵命。”
看着他的样子,伊祁箬心头不能说是没有半点顾念。
这些年,她任用他、信任他、并在一定程度上钦佩着他,两人之间以此发展出一段微妙的友谊,深厚遑论,却绝对是过命的。故人旧事,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这是在勉强他?只是没办法,最后这三个月,她一定要保全那人的平安,纵使华胥台六千精兵个个是一流须眉,可她誓要做到万全之心,却是容不得半点差错。
是以,执行这任务的人选,也就只能是他。
近前一步,将左手覆在他的右肩上,执行着长泽军最庄严郑重的仪式,她沉声道:“三个月,我要你带他去三个地方。”
心头一动,至于是哪三个地方,不必她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