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儿原本歪在斜着身子歪在床上,听见门口的动静,忙起身来迎。
见迎春、探春还有黛玉都被吓到了,便微微低头,将受伤的那半张脸侧了过去,赔笑道,“瞧我这张脸,如今跟开了调味铺一般,几位姑娘都没见过吧?”
黛玉皱眉,见平儿半边脸高高肿起,那一道道白的红的原来是被涂上去的药,看着就疼。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反而为吓到了她们这些娇小姐而不安。
探春也唬了一跳,定了定神,忙让平儿依旧到床上躺着,见黛玉带着迎春都在窗边的雪团靠背扶手椅上坐了,她自己也在床前的透空腰圆鼓墩上坐了,问她疼不疼,又问怎么回事?
平儿只是笑道,“合该是我倒霉,前几日好好地走着路,谁知不知道是哪个小丫头躲懒,将水泼在了那儿,我不留神,狠狠跌了一跤。谁知就是这么寸,不小心脸先着地,就成了这样了。”
平儿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只是哪有人摔成这样的?分明是被人打的。
只是她不方便说而已。
黛玉看向迎春,她虽遇事软和,好歹是正儿八经的二小姐,必定知道些什么。
若是探春,必定是找借口搪塞过去了,迎春盯着黛玉热切的眼神没一会儿,便招架不住,歪了身子过去,在黛玉的耳边小声说了。
原来贾琏上个月被大老爷贾赦派到平安州去了,前几日因元春之事刚回来。
因王熙凤病得厉害,便在外间睡的。不提防王熙凤人虽病着,这头脑却依然厉害,那天一大早就打发平儿去给贾连收拾被褥。
这其中的具体缘由,外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便是知道了,也不好拿出来说嘴。可以说的是,不知怎的,王熙凤也撑着病体过去,和贾琏大吵起来。小丫头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贾琏骂王熙凤泼妇,王熙凤哭诉贾琏专门等她死了,好把外面的人抬进来,又骂平儿吃里扒外,向着外面的小娼妇云云。
迎春说的没有这么露骨,不过黛玉听她说的三言两语也可补足其中来龙去脉了。
到底,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只是不知怎的,听了这经过。心里打了个突突。
不应该呀,不应该是这样的,哪里错了呢……
黛玉正思索间,探春和平儿已说到脸上那些药膏,原来这些药膏是贾母听说平儿摔了,特意让人送来的。
“老祖宗特意吩咐了,叫我好好养着。”平儿说到此处,脸上泛出光辉一般,“到底是老祖宗最是慈爱,换做别人,谁还在乎我们这些牌面上的人呢?”平儿喟叹道。
探春听了忙夸他生得又灵秀,心思又灵巧聪明,最难得的是心肠又好,谁有难了,能帮的一定会帮,“旁人想得到的你能想得到,旁人想不到的你也能想到。”
这点可不是探春说假话,平儿作为王熙凤的左膀右臂,着实替她那严苛的二奶奶找补了不少。
虽说治家一定要严守家法家规,可到底还有人情二字在,王熙凤的威势是太重,说一不二,手段有时又显得过于的酷烈。
平儿却是如春风化雨,不知让多少小丫头们感激涕零。
黛玉笑着指向房中架子上搁着的那许多的荷包香囊,说道,“这必定是那些来看望你的小丫头们留下的。可见你的人缘有多好了。”
那些香囊用料是极为普通的,但难得的是,这些香囊绣工水平不一,必定不是出自一人之手。想来是那些平日里受了恩惠的小丫头们,听说她病了,纷纷前来探望。
因她们手里也没有多少好东西,只是好歹一年下来,主人家多多少少会赏赐一些好布料下来。几个小丫头虽没有一人一匹的体面,但各自拆了分来做几个香囊荷包却是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