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打工时,被卷进了粉碎机。
为了省钱,台湾老板将设备上能消减的安全设备,尽数消减。为了引进外资,地方官员们对这种消减,果断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结果,她的父亲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尸骨无存。
事后为了避免麻烦,台湾老板派秘书给了她母亲十万块钱。而她母亲,哪怕再不甘心,也只能将这十万块钱接下来,并且跟对方签署了永不再追究的保证书。
那一年,她的大哥考上了中国人民大学,每年学费六千。她母亲下岗后在私营幼儿园里帮忙做饭,每月工资只有四百。他二哥成绩也非常好,没上过任何辅导班,就考进了全省排得上号的重点中学。
十万块钱,现在还不够现在的她买个包,而当时,却足以让她母亲,接受厂方的任何要求。
两个哥哥都非常顾家,大学毕业之后,就相继承担供养她上大学和回报母亲的义务。所以,黑暗的日子永远成了过去。如今,吴英的母亲夏天住在大连,冬天住在三亚。周围的老姐妹们,谁见到她,都夸她命好。
然而,吴英却经常在母亲眼里,看到无法掩饰的痛楚。特别是每年在临近父亲的忌日那几天,格外清晰。
吴英大学毕业之后,很是怀疑,自己的父亲当年并非死于事故,而是主动跳进了粉碎机里。但是,这个怀疑,她不敢对任何人说,甚至不愿意自己去想。
今天,她却又从一个跟自己父亲当初年龄差不多的人嘴里,听到“老了”两个字,她条件反射一般,就想起了自己曾经经历过的那段黑暗日子。
三个月的合同期还有十来天就要结束了,公司目前运转良好,新的项目源源不断。
她忽然想跟刘乐恒签一份正式合同,虽然这样做,公司的五险一金支出,每个月都要增加两千多块,但是,她感觉值得。
“怎么了,不开心?”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了起来。
是自己的丈夫涂磊,吴英不用回头,就能听得出来。掐掉烟,她快速站起身,给了对方一个温柔的微笑,“没什么?干活干累了。你怎么过来了,单位那边不用盯着了?”
“不用盯着,我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今天单位组织部门找我谈话了。”涂磊看起来很开心,迫不及待地想把好消息跟妻子分享,“我们主任升副院长了,推荐我接他的班儿。”
“真的?”吴英又惊又喜,双手搭在丈夫的肩膀上跳了起来,“太好了,太好了,你们室那些海归呢,他们可是都有背景。”
“全科室,能干活的人,加上我就剩下三个了。如果再提拔那些克莱登大学毕业的海归,活就彻底没人干了。”涂磊双手抱住妻子的腰,笑容里充满了骄傲,“再者,人家海归都是准备往高处走的,来我们单位,大多数只是一个过渡,懒得跟我争。”
“吃饭,今天去吃大餐,北欧老白干,可劲喝!”吴英听了,由衷地为丈夫高兴,翘起脚吻了对方一口,大声提议。
“还有点事情,得跟你商量。”涂磊却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将吴英抱到了沙发上,跟妻子一起坐好,郑重说道,“组织部门认为,我做了室主任,再于外边开设计公司,不太妥当。你看,设计院的这批活也快干完了,咱们是不是把公司关掉?我不是说永远,暂时行不行?就关几个月,几个月之后,你换个名字,另起炉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