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候在一旁的人后负手走上雕龙髹金大椅,沉声道:“宣。” 傅东邢和崔正一道进入金銮殿,前者显而易见的焦灼。尤其见到瘫倒在地的沈亦川,傅东邢步伐骤然慢下来,一步一步都走得不踏实。与之相反,崔正脸上没有任何异色,平静地徐步渐近。 傅东邢俯身下跪,说:“敢问圣上,沈世子何罪之有?” 傅清卿昨夜将沈亦川送回朝安楼后,沈世子一改醉态,哪里还有在外懵懂的模样。他拜托她带兵符俩字给傅东邢,傅清卿回了镇国公府直奔父亲厢房。兵符二字遐想空间可太广泛了,傅东邢思考半宿都没能参透。 直到今个晨时他发现举哀行礼一事中没有沈世子的身影,且圣人也未露面,以及昨夜从他兵部调走的人马……他瞬间慌神,赶忙奔向金銮殿。途中恰好遇着一同前来的崔太傅。 “傅大人,此次前来,是为求情?” “沈世子乃家中小女意中人,小女虽还未被正式请入门,但他也是臣的准女婿。”傅东邢一副卑恭的样子,身子骨慢慢地沉了下去。“更况,沈世子无任何罪责,何须担无妄之灾。” 沈长恣正要发作,崔正出声打断:“臣以为,傅大人言之有理。” 圣人轻敲御案,狐疑地盯着崔太傅。崔正上前一步行礼,说:“今日京城广传谣言,谓圣人不善不明,是非不分,仅凭私情定人罪过。现下市朝谤讥,非议不断,为圣上英名,臣斗胆劝圣上,放沈世子平安回府。” …… 傅东邢搀扶着伤痕累累的女婿,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中艰难移动。他府上马车停在宫门附近,尚且还有一段距离。 “梅香自苦寒”傅东邢嗅着若有若无的淡淡梅花幽香,喃喃自语。沈亦川已完全昏死过去,傅东邢扶他不便行走,于是背上他费力移动。但沈亦川身高与他相差不多,即使是挨在背上,女婿的双脚依然在雪地里拖行。 忽地,傅东邢感到背上重量骤减,他立感不妙扭头查看。崔正提起沈亦川一只手臂,仿佛拎东西一般。他瞧着眼前暗藏防备的傅大人,坦荡道:“老远看见傅大人,同僚有难,崔某怎会见死不救。” 傅东邢直觉,此难非彼难。 他抬上沈亦川另一只手,瞄崔正几眼,“崔太傅,我们是不是见过?每次见着都觉得,你我似曾相识。” 崔正轻描淡写:“不曾。” 很快,三人到了宫门前,在马夫的帮助下将女婿送上马车后他向崔太傅行一礼:“多谢。”谢过在金銮殿的解围。 崔正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笑道:“举手之劳。谏争辅拂,是为臣者的本分。” 登上马车,傅东邢端详昏迷不醒的世子,无声叹息。伤势如此之重,恐怕十天半个月都需人照料在侧。他掀开车帘,吩咐一句回镇国公府后将自己的大氅给沈亦川盖上。沈亦川眉头紧锁,体温烫人,面色潮红,分明是染了温病。 傅东邢又唤车夫加紧速度。 回到府中,他将沈亦川安置在客房,又寻来大夫开药方。傅清卿对往日的挚友关心不已,何曾见过友人这副受寒受罚的憔悴样。她找来冰袋,以冰一块置于沈亦川膻中。再去煮一锅葱豉汤,葱白辛温,发汗可散风寒。 然则此汤不得病人意,傅清卿死活喂不下。但她对待患者有十足的耐心,一点一点地抹唇灌下。一个时辰后,汤碗见底。 傅清卿守在客房照料,房中红烛忽明忽暗。她劳累一晚,在床榻下方铺一床被褥后沉沉入睡,没有发现榻上一双明亮的双眼,正凝她身影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