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得煞白,眼中噙泪,踩着怒气冲回了屋。
见到荆燕起身,他先是惊诧,嘴边绽笑,泪珠却再也没忍住:“二姐你终于醒了……”
阿宝伸手紧紧环抱住她,卸去了小大人的做派,终于露出一般孩子受委屈的模样。
“阿宝,别怕。”
荆燕边喘着病气,边轻抚他安慰道。
她看着怀中的弟弟,像是看到了前世家中鲜少与她撒娇的小妹。
父母走得早,她一手把小妹拉扯大,小妹也自幼就懂事,跟着多年省吃俭用,从不喊苦,姐妹二人凭着父母过世后的赔偿金与学校助学金,勤学苦读,先后成材。
自己当时走得突然,消息若是传给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小妹,她一定会独自躲在宿舍里偷偷哭吧。荆燕心中一股钝痛,不禁落下泪来,把怀中的阿宝抱得更紧了。
就让她任性地把阿宝当作过去的小妹吧。
“二姐,”阿宝圆滚滚的小脑袋突然抬起,尚是泪眼婆娑,“叔父坚决不肯认错,门外的那些乡亲该怎么交待啊?”
荆燕揩去泪水,正了正神色,“他们总在我们家门口讨说法,也不是个办法,走,我们出去。”
阿宝迟疑了片刻,到底年纪还小,眉目间藏着一丝畏色,“我们是去……求他们的原谅吗?”
“不,”她拉起他的小手,语气坚定,“求谅是犯错的人要做的事,不该我们替他做。”
“那我们是……?”
“补救,”荆燕朝他眨眨眼,走到院门,“就像我们阿宝说的,不能让乡亲们因此和我们结仇生分了,否则往日日子定不会好过。”
荆燕打开院门,夏风拂来,吹开了她身上的外衣。
门外所有人盯向这个一脸病容的女子,吵嚷声戛然而止,四下寂然,只余幽幽蝉鸣入耳。
荆燕深吸一口气,舌尖生涩,尾音还有些发颤,“各位勿虑,被窃的粮食,荆家定会一一返还。”
她环视了一圈,门外的男女老少,人人脸色瞬间和缓了许多,当然也有人仍然面露不满,继续追问的。
“定会?难不成你们还要等往后再还?!”
荆燕朝身后唤了一声,“阿宝,拿些纸笔来!”
她转身面对众人,从容淡笑,“各位乡亲若是清楚自家少了几担的,咱们白纸黑字为凭,分毫不差还于正主。
“身在卫所,谁不知屯粮之苦,风吹日晒,雨淋霜打,结出来的每粒谷穗都是农人的心头血,大家都是辛苦劳作之人,将心比心,岂忍强夺他人心血?”
荆燕出身农村,又与农业打了近十年交道,怎会不知,从古至今,农民始终都是最难讨生活的那群人,种田要靠天吃饭,小到天气降雨,大到荒年虫灾,样样都可能变成庄稼的灭顶之灾。
最勤劳的人,却在这世上活得最艰难。
说到动情之处,她撑不住大口喘起气来。
“荆二娘子是个明事理的,”先前还在嚎哭的寡妇止了哭声,抽噎说道,“我不与你计较,且将我家少的粮数报与你便是了。”
其他人见状,对视后也不再多言,纷纷聚在执笔记录的阿宝身旁,似乎无人再有异议了。
“北巷万志家,半石。”
“城东何六,子粒两斗。”
……
前来讨粮的人已大半记了数,可荆燕的眉头却越锁越紧。
她本以为是叔父一时犯糊涂,为了逃避三日后纳不够粮的惩罚,才做出这桩荒唐事,可现在看来,却并非表面看来的如此简单。
一晚上的功夫,以寻常男子的脚力,走遍城中十来户偷上几十石,是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