擿奸发伏全用刀斧之笔,轻徭薄赋悉凭慈悲之心。
等他挥笔立就,只觉眼前阴翳闪过,头脑发晕。禛钰定了定神,发现桌上未动的晚膳,才意识到自己早误了饭点,是饿过头了。屋外隐隐有鼓乐爆竹之声,想是除夕团圆之夜,家家都聚在一起守岁作乐了。
而他眼前只有一纸长文奏疏,一桌凉羹冷炙,门外驻守的数名侍卫,也如木头人一样,鸦雀无声。禛钰顿觉心中寂寥,独自伤怀了半晌,百无聊赖地提起筷子,伸向冷菜碟里。自从母后有了心病,父皇就认为多情误人,将两岁的他送到道观寄养,修己清心。清虚观中诸人除了他师父,余者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些人欺他年幼,也没少拿残羹冷炙对付他。
冷饭怕什么,白眼怕什么,欺凌奚落怕什么,孤独寂寞怕什么,十三年都生挨过来了,他的人生从来只有苦没有甜。
一筷子还没夹到肉,忽然闻到一阵新鲜的酥油椒香之味,门外有人通禀道:“主子,章明给您送饭来了。”
禛钰手中筷子一掷,“进来!”
章明提着食盒进来,见太子桌上的饭菜一丝未动,忙将梅花鹿筋端了出来,笑说:“林家的鹿筋烧得极好,我另配了西施舌贝,貂蝉豆腐,贵妃鸡与昭君鸭四样,给主子尝尝。”
“鹿筋配四美,亏你想得出。”禛钰叉起筷子就吃了一口,迅疾又不失优雅地就着五样菜,吃了两碗饭。
见太子饿成了这样,章明不免心疼,又替他委屈:“主子好歹救了林小姐的性命,又替林家父女遮掩慢藏诲盗之过,放任‘公主’恣行无忌之失。可人家连句谢谢也不说,大过年的,明知你一人待在外头,还不请你吃年酒去。”
“她不是请表兄贾琏做东,早谢过我们了。在她眼里我与你们是一体的,并不是什么需要单独谢一谢的角色。”虽是这么个理,安慰自己的话说出口,也掩盖禛钰不了心头的枉屈之意,顿时没了胃口。
他撂下筷子,将碗一堆:“等把薛家买的丫头救回来,倒可以挟恩图报一回。”说着又五指轮敲桌面,寻思明儿得以太子的身份,正式望慰御史大人了。
林如海见过他,还要写折子发京谢恩的。
可他还不想在林姑娘面前暴露了身份,一旦她知道自己是太子,只怕越发拘谨躲避,等闲笑谈两句都不能了。
“章明,明儿一早孤去林府拜年,不穿朝服、不摆仪仗。父皇若问起,你只说江南事繁,提前暴露身份恐诸行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