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州,芷郡,伏宁县,五安村。
阳光透过树叶,在村口的石磨上印下斑驳阴影。
拉磨的驴子不在,胡萝卜被踩进泥里,无数串纷杂、大小不一的脚印在此交错、汇集,蔓延到村口,直至埋没在沿田大路上更多的脚印里。
“咋的了?”
佃客们扛着农具,驱赶着一头牛,慢悠悠路过,其中一个人停下张望,其他人回头询问。
“别磨叽,马上管事的到,该挨抽了。”
“咋呼什么,管事的那鞭子啥时候真挥你们身上过?你们就没瞧出来吗,五安村空了啊!整个村都空了!”起先出声那人嚷道,其余的人这才挠挠头脸,向村里张望。
“没的是下地了吧?”
“下地能这么安静?连拉磨的毛驴子都不见了,鸡舍、猪棚都空了,没小崽子撒丫乱跑,也没有炊烟,连唠家常的娘们儿都没有,你家下地这光景?”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觉得事情不简单。
五安村里住的都是耿家的荫户,就算日子比他们这些没有田地的佃客好过,也不至于日上三竿了还睡懒觉,村里头这样安静,只有一个可能——没人了。
“要不要通报管事的?”有人问。
“指不定管事的都知道。这么一大村子的人少说也有一百好几,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咱别多管闲事,还几百亩地没料理呢!”
话正说着,不知队伍后的谁又嚎一嗓子:“管事的来了!”
佃客们心里一紧,扛家伙的连忙扛起家伙,赶老黄牛的连忙赶起老黄牛,身子似是要往前,可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后挪去,犹如一群扭脖子走路的大鹅,齐刷刷盯向奔来的管事。
“瞧什么都瞧什么!”管事的扬了扬被对折曲起握在他手里的长鞭道。
佃客们齐齐一缩脖子,虽然耿家的管事不滥用酷刑,但他们也不是没见过被鞭子教训的人,遂不敢再留,互相推搡着准备往前,却有个人突兀地走出队列,指向五安村道:“管事的,五安村里的鸡舍、猪棚都空了,拉磨的毛驴也不见了,一点人声都没有,很是古怪。”
“我瞧你才古怪,”管事的骂道,“秋收将至,主母交代不准出一点岔子,你们还有功夫在这里扯闲篇?是真瞧我手上的鞭子是摆设不成!”
出列的人扫了眼鞭子,倒也不见怕,不过他弯腰挑起了自己的东西,其他人有样学样,也有恋恋不舍想看热闹的,被后头的佃客一脚踹屁股上,连滚带爬地走了。
管事的又大声教训了几句,等佃客们走远,他才放下鞭子,皱眉端详起空荡荡的五安村。
要进去吗?
他犹豫再三,可不进去的话上头问起来他没法交代。
暗骂一声倒霉,管事的闭眼冲进村里,用最快的速度挨家挨户推门查探一番,又看了鸡舍、猪棚,那地上的屎尿已经发硬,水缸里的水也见底,连灶台里的炉灰都凉了个透彻。
他越瞧越觉得不对,五安村里一共二十五户一百三十余口,老老少少一大堆,昨儿还有人在村口骂架,今天居然凭空消失了。
管事的不敢再耽搁,瞧了眼日头,往耿家大宅狂奔而去。
*
耿家大宅,正院。
主母闻婧茹身着宝蓝色交领大袖衫,外罩浅色绣花两裆,她斜倚在宽大的榻上,贴身侍女取来织满艳丽吉祥纹样的西域羊毛毯为她盖到腿上。
闻婧茹早起上了妆,却也掩不住憔悴,她捂着丝帕咳嗽几声,才虚抬起手,示意来请安的人都坐下。
穿越过来小半个月,耿悦已经很熟悉这些流程,闻婧茹刚一抬手,她便到左面第一把方凳上坐稳,待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