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最后一道工序之后,郦姝将手浸入一旁小宫女端着的铜盆中,吩咐道:“等胭脂定型之后,单独拿一盒装起来。”
谢徇脑子转的飞快:“您要送人?”
新制的胭脂颜色鲜亮,不像是送给顾昭仪的。
“嗯,是送给陈姑娘的。”郦姝洗净手后,拿起托盘中干净的巾帕擦干手上沾着的水珠,然后又在霜华的服侍下细细涂上拂手香。
盛着拂手香的小罐子一打开,麝香混合着龙脑的清香便渐渐弥漫开来,其中还夹杂着一点属于蜂蜜的甜香。
郦姝用玉勺挖了一小勺抹在手背上,然后细细打着圈将膏脂涂抹开来。因为在行宫冻伤过手的缘故,即便是孟夏也要小心呵护,要不然冬天的时候冻伤复发。
沾着乳白色的膏脂的素手五指纤长,骨肉匀亭,没有涂蔻丹的指甲粉嫩干净,靠近指甲根部的地方一排健康的白色小月牙。
陈恺同官升两级继续回燕州镇守了,但因为女儿陈嘉莹的年纪到了,便将她留在京城的外祖家中方便说亲。
“那日赏花宴遇到陈姑娘,她还夸我做的胭脂颜色好呢。”郦姝撩了一下鬓边的碎发,甜而不腻的淡香顺着纤指开始勾缠着青丝。
谢徇被战场血污荼毒惯了的嗅觉在此刻又变得灵敏无比,抓挠的心也变成了一只幼猫,蠢蠢欲动地盯着郦姝耳后摇摇欲坠的碎发,不知道要是扑一爪子能不能沾染上同样的甜香味儿。
“您还挺喜欢她的。”谢徇在记忆中扒拉了扒拉,鸦羽般的长睫漫不经心地垂下来,“不过,您只亲手做这一次便罢了。免得有那不是好歹的,蹬鼻子上脸。”
看在她能陪母妃解闷的份上,勉强容她一回。
郦姝踟躇:“这不好吧。你我二人一体,你在前朝中兢兢业业地办差,总不好让旁人觉得我这个做母妃的倨傲跋扈。”
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关键词,谢徇翘了翘嘴角:“您要是无事同她们唠嗑两句也无妨,要是不想应酬的话,直接拒了便是。”
“母妃放心,她们只有巴结您的份。”他清冽的嗓音中掺了一丝冷锐。
他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就是为了郦姝能够随心所欲,再也不受任何人和事掣肘。
听到他提起小姑娘时轻描淡写的语气,郦姝又有些拿不太准,因此试探道:“阿徇,我记得你不是挺喜欢陈姑娘的么?”
“儿臣不喜欢她。”
谢徇眉眼间的温和一寸寸沉了下去,是谁在母妃面前乱嚼舌根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呀?”郦姝语气温软,循循善诱。
在谢徇这个年纪的时候,他的两个兄长可是都成亲了的。这种事情他自己不好张罗,如今有自己在,决计不能让他差了旁人许多。
看着浅笑盈然的郦姝,谢徇头一次觉得是如此刺目。
有那样一个不幸的童年,滚过荆棘泥淖,趟过血海尸山,谢徇虽然一直在郦姝面前表现出温和无暇的一面,但并不能掩盖他骨子里的淡薄阴翳。谢徇的字典中从未有过成家一词,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冷血的怪物,他也不想祸害好人家的女儿。
而且,他更不能忍受的是郦姝亲自给他张罗婚事,这让他有种被推开的仓皇。
郦娘娘是不喜欢自己了么?还是因为自己来延禧宫的次数太多招惹郦娘娘厌烦了?他们之间已经插了够多的人了,为什么还要再插一个?
巨大的恐慌席卷了谢徇,让他几乎维持不住自己的体面,也不敢抬头去看郦姝的脸。
一种蓬勃的、无名的占有欲呼之欲出,让谢徇找不到任何恰当词汇去形容。
他讨厌这样扭曲偏执的自己,也怕看到郦娘娘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