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这货,几日不见,愈发灼灼了。
秦儒一袭红衣,玉冠青丝,身后那薄薄的晨光,漾入殿内,像片片斑驳的桃花。
他瞅了一眼混乱不堪的大殿,刻薄道:“这些畜牲全叫你教坏了,一个个无所事事,只晓得痴迷话本子。也不晓得你写的那破本子有什么看头,全是些废话。”
“秦香男,你说你除了写话本子,养一帮戏疯子,还能做什么?”他恨铁不成钢地剜了我一眼,抬脚踢开滚到他脚边的小鬼阿艽,“偏偏这些小鬼们还特能吃。”
这小子,怎得连踹人都这般好看!我叹息一声,拉着阿志的小手,迎了上去。
“这个月的口粮呢?”我厚着脸皮,摊开手索要,“臭小子,怎么才来?本殿下不是拟了十万火急的密函给你么?”
秦儒撩了撩耳发,一挥袖子,朽不拉几的大殿一下金光闪闪。我瞥了一眼那些金银珠宝,颇感不满:“怎得没现货?”
“街市上的包子酒肉遭了饕餮,连锅碗瓢盆都一扫而光。”
“这妖孽关在地府十八层,怎得?逃了?”
秦儒理了理本就一丝不苟的衣袖,转而很认真地看着我。
瞧他这般模样,我便知准没好事。
我唤来阿志,让他拿些金银向隔壁山里乡亲换点麦麸,做些馍馍。又不放心。
阿志虽是这一干小鬼中最上得了台面的,头发长得全,可脑子却不好使,我的邻居们比人还精,怕小阿志应付不来,又交待阿艽、阿黄、阿竹一同跟了去。
遣散殿前众鬼,我冷冷地瞅着秦儒,“说吧!出了什么事?”
“饕餮啃了前世窟的红线根基,姻缘全乱了。”他顿了顿,柔声道:“弱水,弱水她现在很着急……”
我翻了个白眼,“多大点事呢!重新种上便是了,本殿下饿了,得填饱肚子。”
“秦香男!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吃!忘川一日,人间一年。魔族,妖族,人,姻缘红线,万万千千,乱了,就理不清了。”
“谁放的饕餮,你找谁撒火去。在我这儿嚷嚷,算什么?”
我飞来欲要落座藤椅,秦儒红袖一挥,椅子碎了。
“姓秦的,我这来生殿可就这一物件儿还上得了台面,就这么毁了?”
秦儒搧了搧碎末和灰尘,“这破椅子怎得没被你坐穿孔,朽成这样,秦香男装什么穷?我给你的钱财,你自个儿败光了,怪谁!”
“你去不去?”
“这就是你求人的语气。”我横眉冷对,“现在知道求我了?”
“你没饭吃的时候也别来求我!”
秦儒甩袖而去,我也只好跟去。
跟谁过不去,也不能跟吃的过不去。
红线根基被毁,我非去不可。忘川百里,唯我秦香男管得了这事儿。
世间是没有月老的。那些姻缘红线本是画在三生石之中,连贯来世今生,以三生诀之力,脉脉相承。
可,六百余年前,这三生石碎了。据《鸿蒙史》记载,这石头被人盗了诀,没了三生诀,石头一盘散沙,与鹅卵石无异。
自此,人间有了一百年的感情空窗期,一百年的乱情,一百年的混沌。
那时候,人与猪是绝配,爱上一条狗,实属常情。
好在这一切止于三百年前。
三百年前,我来了忘川,想谋个一官半职。
那守着石头的老头儿见了我,比见了他亲娘还感动,痛哭流涕地抱着我大腿,直唤祖宗长祖宗短的。
老头儿扔给我一卷文书,溜去瑶池复命去了。
接管这石头时,一切百废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