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顶着浆糊一样的脑袋,稀里糊涂地走到了含章殿。
驻守的侍卫们认识刘婳,皆恭敬行礼,殿门虚掩,留出狭仄细长的缝隙,里面是一堆杂草丛生,碧云廖风,偶然飞来两三只麻雀觅食,无人赶撵,一切都那样冷清。
刘婳忍不住好奇,轻推朱门,小步走了进去。
正如在门外看见的那样,前院很破败,鸟在枯树上筑巢,石凳结网,深深草木如海如波,淹没了她的膝盖。麻雀叽叽喳喳,单调的歌声在偌大的院子里传响,哀转不绝,如入无人之境,刘婳心脏开始突突地跳,紧张到手心出汗。
她继续往前走,欲到内殿里瞧瞧。
行至窗外两三米处,一对男女的声音突然传来。
“你身上的伤怎么这么严重?”吴侬软语中又带着哽咽,说话之人大约是位妙龄少女。
男人冷漠的声音紧随其后,“怕什么,又死不了。”
“说什么死不死,你胳膊上的伤都开始化脓流水了,再不上药,怕日后就要废了!”少女发急,责备的语气里透着满满的心疼,说到最后竟开始啜泣,“又是刘麒那个混蛋欺负你了对不对?”
男人没有回答。
刘婳看见,破窗上倒映出两个影子,一个窈窕绰约,身量娇小,另一个躬身猫背,身型健壮。一开始说话时,两人还保持着相对合适的距离,可等交谈结束,影子慢慢靠近,逐渐相融到不分彼此。
男人竟从身后抱住了那个少女!
刘婳在心里惊呼,脸颊慢慢浮现出红晕。她站立在深草丛中,听着殿里熟悉的声音,双脚像被草绳拴住,惊诧地愣在了原地。
纵使蠢笨如她,此刻也已了然,殿中的一对偷情男女,正做着不合乎礼数之事。
院子里无风,可刘婳身旁的杂草却在疯狂震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蹭着她的腿心飞快掠了过去。那触感有点像一只大黑耗子。
高度紧张下,刘婳尖叫一声,抬腿慌忙乱窜,怕得脸颊潮红。
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殿里的人,破窗上两道依偎的身影迅速分开。
“何人在外?”男人厉声喝道。
眼见窗棂即将打开,刘婳终于聪明一回,用衣袖遮挡住脸颊,不发一言,踉跄地逃了出去。
男人开窗,只看见桃粉色的裙摆从门缝里溜了出去,殿门又被重重地关上,偌大的院子里此刻只剩下麻雀在叽叽喳喳。
他不免皱深了眉头。
殿里的少女紧张询问:“是谁,他(她)不会发现我们俩的事吧?”
男人拍拍她的手,舒开眉心,安慰道:“不妨事,只是送膳食的宫女被耗子吓到了,不曾发现你。”
少女如释重负般深深吐了一口气。
刘婳慌慌张张地从殿里逃了出来,脸上惊恐未定,腿肚子一软,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
天哪,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人偷情,刚才之凶险,她差点被杀人灭口。
菊香急忙去搀扶她,不明所以地问:“公主,您这是怎么了?”
不是去看画眉鸟吗?看个鸟怎会怕成这样?
刘婳眼中蓄泪,抓紧菊香的手央求道:“我们快走吧菊香,快些走。”
说完,她提裙奔跑,不时回头张望那扇紧闭的朱门,唯恐它突然打开。
菊香撵在身后,问道:“公主不是去找九公主,见到人了吗?”
刘婳用力地点头。
菊香又问:“那燕世子呢?公主也见到了吗?”
“见到了,菊香,你再快些!”刘婳不愿再说,拉住菊香的手,只顾往东宫的方向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