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南的盏灯节共分上下两场,上场为放灯祀,下场是君臣宴。
放灯礼制毕,顾皇后被谢鸳扶着走到皇帝身前,冷风掠过她苍白平静的脸颊,顾皇后敷衍福身,“妾身有恙,君臣宴便由陛下和贵妃妹妹主持吧。”
大殿瞬间陷入了寂静,顾皇后徐徐转身,大殿里数双眼睛直直抬起盯着她看,身穿紫袍官服的左侍郎康为率先跪地,神情激愤,“皇后娘娘,此举万万不妥,您此时离席会有损国运,请您三思。”
三言两语便将人心煽动,顷刻间众臣跪地,此起彼伏的劝言响彻大殿。
“古今断无皇后缺席君臣宴的说法,请娘娘为了大晋王朝再容忍半个时辰。”
“请皇后娘娘为大义深思。”
“国运不能损,皇后娘娘三思。”
......
谢鸳听得眉头直蹙,这些人是想利用舆论道德去压迫母后,逼她退步,谢鸳将眼光移向身侧的皇帝,皇帝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面带忧色却闭口不言,冷眼看着自己的臣子威逼爱妻,实在是薄情。
谢鸳失望至极,她没想到父皇竟然也想利用百官逼母后主动向他低头。
顾皇后神情自若,数年夫妻她早已看清帝王情的薄情,按下谢鸳蠢蠢欲动的手,她疲态的眼中透着寒光。
若是老头还活着,谁敢对她退席的事说半个字,该提醒提醒这些老家伙,这晋南是她顾家在守,国运亦是,若是仅靠他们这些文人口舌能挣来昌宏国运,蛮夷的铁骑怕是早都踏到京城脚下了。
今日对她倚老卖老,以为站在仁义道德的高点便能随意拿捏她,怕是忘了她顾羽绫早些年任情恣性的野性,这席,她离定了。
顾皇后冰凉的目光落在群龙之首康为身上。
当年他儿子数诱幼女被她一剑废掉,由此怨恨多年,如今成了林则身边的狗就敢仗着身后有人撑腰数次弹劾她,从前她懒得和疯狗计较,现在倒是她错了,虽然是条不足为惧的狗,可乱吠起来也实在恼人。
顾皇后面容清冷,她上身微微前倾,浑身气势骤起,锐利的眼眸逼视着康为,“康侍郎以为,本宫病死君臣宴于大晋国运是昌还是损?”
众人一听,满堂寂然,康为瞬间僵住,文武百官相顾失色,康为惊慌失措地连接磕了几个响头,“皇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
他的声音颤颤巍巍,身后官员顺势而动,慌慌张张地学他磕头,一时间,大殿之上响彻皇后娘娘千岁的声音,沸天震地。
谢鸳站在顾皇后身后,望着她消瘦笔挺的背影,怔了一下,眼眸渐趋复杂,从前母后温婉娴静,谢鸳很难把她和舅舅口中的虎门将女联系起来,但母后现在气势汹汹的模样确实刚烈。
顾皇后眼帘一搭,略过皇帝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不屑地讥笑出声,“各位且记清楚了,大晋,本宫活着就是国运。”
语音未落,沉碧恭顺地上前搀扶,顾皇后头也不回地阔步走出明月殿,谢鸳紧随其后,一旁的林贵妃望着三人离去的背影,艳丽的面庞露出古怪的笑来。
大戏散场,康为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擦去额间的虚汗,就听高座上的皇帝温润出声,“众卿起吧,皇后病情深重,怪朕没和你们多言。”
心缓缓放下,皇帝又道:“今日放灯祀已是她为了国运强撑而来,众臣所为太伤皇后的心。”
刹那间,大殿鸦雀无声,百官惶恐不安,康为僵在原地,后背衣衫尽湿,他被人扶着站起,听见这话只觉得膝盖发软,正要跪下又被皇帝云淡风轻地制止,“康侍郎再跪是想又坏了盏灯祖制吗。”
盏灯祖制,放灯祀后,万人平等,当日不再行跪拜礼,康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