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是一瞬间,他漆黑的双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竟然就危险地眯了起来。
下一刻,青丝掌上火光突现。
直到燃尽的灰烬仍旧烫着她的手掌,一切却已经成灰。
颈间传来极大的凉意。
非是身体上的触觉,而是自内心飞涌上,如同潮水般覆盖她一身,而自己已做泥沙。
……青丝瞪大双眼,浑身上下如同被流着涎水的毒蛇紧盯,直到这目传的毒液一寸寸浸透至骨子里。
宣帝指尖收紧。
先前他没有发怒,也没有躲下在他看来极其缓慢的一巴掌。仅仅是是因为他念起一双刚刚生出的,狠狠缠在将死少年颈上的看不见的手。
仿若又听见鲜血溅起时魇妖不甘心的凄厉叫喊。
而闪现的,他同时又看见那年夜里华服女子的漠然视线。她眼神是无比的嫌恶,却并没有恐惧。
朱唇轻启,缓若最后的诅咒。
——宣氏早就该亡。
他看到这姑娘,果然有一双和他母亲一模一样的眼睛。
那样深情的弯眼,却又能够那么无情。
那曾经深夜之中的拒绝,仅仅是因为他是妖怪吗?
那个皇帝早就该死了。
他笑。
正如他此刻掐住的脆弱颈脖,一切当然要像命运轨迹般延续。
该死的就死,该杀的就要杀。
正如他好不容易杀了那共处一身的病秧子,然后如此心安理得地得到他的一切。
无论是妻子,儿女……
——甚至一开始他根本看不上的地位。
他忘情地浸在回忆里,直到没有温度的泪水浸透他的掌心。
......
眼泪落到他手上,滚烫而炙人。
他看着即将闭眼的宣月澜,松开了手。
落地的青丝忍不住大声咳嗽,紧紧按住自己颈脖。
——这才不是她的眼泪!
但面上一阵痒意和滚烫,恐怕想来就是这位公主脸上不能流泪,对泪水过敏。
但她怎么能有感觉?
她不懂。
但这没有力气抹去的眼泪救了她一命。
*
青丝被盛怒的宣帝给遣了回去,姓崔的姑子面色铁青地守在她屋外。
不久后殿外脚步声阵阵,想来是加了很多守卫。
浑身无力,她睁着眼。
“看看你的脸。”
粉衣姑娘自顶上钻出,青烟似的绕至她身旁。
仿若一只无法捕获的艳丽山鬼。
然她手指轻点,青丝一张脸上痒意滚烫瞬间消却。
这次她手指却没有迅速收回,很是贪恋这副温度似的停留在青丝面上。
自上而下,她抚过身下无神少女的眼睫。
“……睡一觉就好了。”
青丝听话地闭上眼睛。
*
——是夜,长久的黑暗却被一侧轻盈的火光冲破。
寂静的夜里,金裙凤钗的美妇人站在殿宇内,抬起的弯目凛然而有神。
她在观火。
但视殿外渐起的亮色于无物,她拖延的曳地长裙也不似宣国衣物,女人姿态大方地缓缓落座。
待着一只素手捧瓷杯,那方青白暖冷就交接。
她静坐,直到火光照亮自己垂下的浓密眼睫。
翠色茶盏翻转之间,吹来的狂风卷着火舌,浓烟遮住本就不甚显露的月色。
她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