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可谓阴差阳错,在雪伦坐马车出门后不多久,传闻中的道森先生便拜访了莺庄。那时艾伦正在一楼的书房整理核算她的各项资产。
她亲自去大门口迎接了这位里德·道森,将他领进书房后毫不避讳地继续坐到桌前处理自己的事,头也不抬地问:“亲爱的道森先生纡尊降贵莅临寒舍,敢问有何贵干呢?”
里德·道森不动声色地凝视她细腻的脸颊和蓬松的深褐色短发,视线缓缓地移动,仿佛入了迷。艾伦的姿态舒展、嘴角带笑,可他还是留意到她眼下的一小片青黑和略显苍白的嘴唇,那是熬夜与宿醉留下的印记。
里德的眸色晦暗不明,有些不自在地磋磨着右手的拇指与食指,像是在暗自克制着自己的某些念头。
书房门被敲响了,女仆安妮送来了茶和点心。
照吩咐,她拿出了家里顶精美的一套茶具,还装了一盘子新烤的各色曲奇饼。她难掩好奇地朝这位座上宾道森先生偷瞥了一眼,只一眼就叫人心跳加速,急忙收回视线退出了书房。
有这一番打岔的工夫,里德终于恢复了常态,嘴角重新牵起漫不经心的微笑。他身量高大,有一张笑唇,蓝灰色的眼眸深邃含情,似乎时时刻刻诱惑着多情的少女跌入甜蜜陷阱,“当然是来探望你,我亲爱的朋友。请原谅我昨晚把你灌醉了,我只是回到久别的土地,格外觉得高兴罢了。”
他抬头打量了书房四周的陈设,又看向摆在桌上的茶点,红茶茶汤清亮,曲奇饼散发着热气与焦香,上头淋着沥干的巧克力酱,还撒了切碎的草莓干和果仁。
里德惊叹一声,对屋子的主人调侃道:“至于你所说的寒舍,可不要自谦。莺庄虽然比不上大庄园,但是人们不知道,我们的艾伦先生在这里过着比爵爷都要舒适的快活日子。”
他熟稔地捏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吃完后又抿了一口茶,称赞道:“味道不错,莱特夫人招待客人的茶点也不过如此了。看来你请的厨子挺有一套。”
埋头在文件堆里的艾伦终于慷慨地抬起了头,似乎被里德的赞美所取悦,面露自豪地道:“是吗?莎莎改良了饼干的配方。还有茶,据说是在高级红茶里加入了一定比例的来自东方的茶叶,比寻常红茶的口味更丰富,对么?我不操心这些,家里的事都由莎莎打理,她处理得游刃有余。”
莎莎,莎莎,莎莎。艾伦三句话离不开她的宝贝妹妹。
可是今年的情况不大一样了。
里德微不可见地哼笑一声,随即像是刚被她的话给提了个醒,佯装恍然道:“哦,你的妹妹。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的妹妹今年就要开始社交了。舞会、礼服、尤其是嫁妆,需要的开销骤增,怪叫人吃不消的吧?要不要趁这段时间,我再带你谈几笔生意?”
艾伦阖上一张信纸,又从另一个信封中抽出另一份看起来,“不用,我会呆在家里一段时间,陪伴莎莎。”
“哦,”里德托着红茶杯慢悠悠地踱到艾伦的书桌边,倚靠上来,用余光扫了眼她正在阅览的信和散落在桌上的文件,是一些零碎的账单和几份资产汇报,“我理解,小姐们一旦进入社交,那就意味着离结婚不远了,能留在家里的日子也就不那么多了。”
“婚姻。”
他将视线投向高高的天花板,突然低声感慨,“婚姻真是这世上最神奇的关系。在大多数人看来,它应当最纯粹最神圣,像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两段不同的人生牢牢捆绑在一起。可对于另一些人而言,婚姻又是一块隐秘的遮羞布,盖住不能见人的丑恶和不堪。”
“我不相信它能至纯至美,也不愿意它真的变成一块遮羞布,所以我选择不结婚。别人总劝我不该对婚姻如此消极失望,他们错了,正是因为我抱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