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佑怀站起来,却不像之前相处的样子,他收敛神色,仿佛现在就置身皇城朝堂之上,负手而立,气势如虹:“在下以为,为官者,才更重!”
“圣祖皇帝重仁德,任命官员大臣皆以仁德为考察标准,可他仙去前,淮南涝灾,又赶上西南地震,北漠骑兵攻城,几件大事致使民不聊生,而朝中大臣只会请旨拨银赈灾,安置百姓,导致国库空虚,战事吃紧,后来连失两城,至今还未收回!而前朝赫赫有名的大奸臣申相,虽专注排除异己,敛财无数,晚年家财可抵半个国库,可正是因为他掌户部大权,理财有道,才让国家富足,百姓不必因赋税倾尽全年收入,前朝兵力强盛,边塞无人敢犯!而申相死后,才被论罪诛族,没收家财充至国库,保住一朝至少四十年的荣华……因此在下以为,所谓臣者,不过是圣上治理天下的手段,好比是匹马,哪怕是烈马,只要能助他跑千里,便值得一试,因为骑马的人是圣上,不管马怎么走,马最终往哪儿走,是圣上的本事,但若是劣马,”他故意停下来,让众人听懂是哪个“劣”字,“再温顺也走不了多远,圣上要去千里之外,半路……就累死了。”他摄人心魄地开口,最后是震耳欲聋的结语:“因此,在下认为,为臣者,才最重,然……为君者,方要考虑仁不仁。”
全场近一百人,此刻却安静得诡异。
此人胆大包天,不仅不在意圣上的脸面,甚至连在座的人都得罪了,可他一番论调竟让人找不到有力的反驳之语。
连林卿华都紧抿起唇,安佑怀的一番话竟然完全颠覆了她平生所学,虽然结论她仍然无法认同,但他气贯长虹,论据充分,思路开阔,若不是她坚定自己的观点,听着他分析下来,也必然逃不过站他一边的结局。
虽然言语听着让人气愤,但在座几乎都是饱读诗书之辈,不会让情绪干扰判断,原本站定东席的半数人思虑片刻后都开始丢弃青羽。
后来东席一连站起几个人,都没能扳回局面。
楼上两个金铃齐响,论辩正式结束,可想而知,最终是西席胜了。
安佑怀特地起身向诸位请罪,只说是为胜辩而语,粗陋之论请各位不要放在心上。
他方才一番话虽是因胆大强势镇住大家,但言语间透露出的才学也是有目共睹,很快便有人上前与他结交攀谈。林卿华身边也围了人,看他长相俊秀,正气凛然,让人心生好感,是以围在林卿华身边的人竟是比安佑怀更多。
偏偏安佑怀在此时还要故意喊她:“谢卿贤弟!咱们一同回客栈吧!”
众人才知这场上最受瞩目的两位学士竟是相识的,围的两个圈逐渐合并成一个,林卿华本就疏于社交,眼下更是不知所措。安佑怀定是有意戏弄她,此刻正扬着笑意与身侧之人相谈甚欢,根本不来帮她解围。
她无奈地四处看,第一声唤淹在人语里,第二声更响:“秋哥……”
“秋哥在哪儿?”她像在大喊。
一只手从后面搭在她肩上,把她和其他人相隔开:“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