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瑛父亲姚令圻一人得活,可他也未堕家名,自小苦读,二十八岁中进士娶平原郡公女明氏,转过年考上特科任九品校书郎,一路做官二十几载,年年吏部考评都是上佳,外放所得万民伞就有好几把,圣人惜才,极为宠信,特授秘书省少监。
而又因为姚宝瑛祖父姚韶幼年家道中落,发奋苦读多年才得以科举入仕,于是如法炮制逼着儿女们三岁开始昼夜苦读,什么嬉笑玩闹一概不许靠近,和仆人说两句方言都要骂,据说姚令圻十几岁上弓都拉不开,他几个兄弟都早夭过世未尝没有这般缘故。
及至姚宝瑛出生后,姚韶如法炮制,也叫她三岁上启蒙读书写字,一路苦读经史子集,直到姚韶因病过世才放松下来,而后再开蒙读书的宝珍和姚穆,就不像姚令圻和她那样了。
许是提及,姚穆亦说起祖父,“祖父过世的时候阿爷还在雍州外放,那时我还小,只记得祖父拉着我和大姊的手殷切叮嘱,姚家必要出一位宰相。”
宝珍生母俞姨娘一贯默默,顾姨娘进门晚没见过姚韶,只有宝珊生母张姨娘是明氏的陪房,见识多些,于是应和道:“老主君在世时,确实最看重大娘和四郎。”
宝珍记事起就没见过祖父,对于这些陈年往事听着就索然无味,越听越困。
姚宝瑛只应声不说话,她小时候不随姚令圻和明氏外放,养在姚韶和濮氏膝下读书,那几年的生活至今想来也是索然无味,宛如坐牢一般。五岁时家里仆妇带了只雪白的小猫来,姚宝瑛逗着玩了一会儿,叫姚韶看见后竟当着她的的面给摔死了,那妇人也给赶出家门送到田庄上了。除了那些书本知识,姚韶是一点玩器不许她沾的。直到自己九岁上姚韶过世,明娥丧母回长安教授自己骑射,才算真正活了。
顾姨娘忽而插嘴问道:“也不知道主君在哪里,能不能活着回来。我听说谋逆的人家,女眷会被送入掖庭做苦役……”
一旁正念佛的明氏忽睁眼道:“这时节别说不吉利的话,主君吉人自有天相,必然无事的。”
姚宝瑛轻轻擦拭手里硬弓,心道:晋王闹兵变,姚令圻不在家里还能去哪,即便他手无缚鸡之力,可是都到这时节了,再不豁出去一搏,就真是案上鱼肉任人宰割了。
并不知道结果如何,姚宝瑛亦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
姚令圻是个很好的阿爷,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他必须得成功,必须活着回来,否则以姚家现在的人口和地位,他们会再走一遍姚韶的老路。
姚宝瑛爱怜地看着焦躁到来回踱步的姚穆,暗自里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就好了,如果自己是个男孩子,何至于在乎什么退婚骗婚的烂事,这时节就该闯出去真刀真枪地打上一场,成王败寇都认了,宁可血尽而亡死在宫城里,总好过在这里惴惴不安等待命运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