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皮肤上留了许多深浅不一、或长或短的伤疤,最险的一处离心脏只有半寸。他当时暴露了行踪,被武功高深的暗杀目标一剑刺中,更有手下鹰犬围拢上来。他近乎丧失了行动能力,以为自己就要死了,谁知他师父冲了出来,拼死拖着他杀出重围。
他后来才知道,那个暗杀任务难度极高,师父不放心他,一路上始终偷偷跟着。
“伤得很深,所幸没伤到经脉,不然你这只手就要废了。”
姜阑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她正在检查他胳膊上的伤,伤口微微外翻,露出了狰狞的血肉。她蹙着眉头询问,语气指责却难掩心疼:“我不管你,你自己就不知道处理伤口了?”
“徒儿怕疼——”
佩兰正取了干净的白布和金创药过来,恰好听见他拉长了语调喊疼。同在千手阁共事多年,她哪能不了解这小子所图为何?见他这样卖惨,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姜阑接过了药,药粉抖出撒到他伤处,他身上也跟着一抖。
“疼疼疼!!!”
他似乎真的疼得很厉害,面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眉毛眼睛都皱成了一处。
“你小时候还没这么怕疼呢。沈空青,你真是越活越倒退了。”姜阑无奈地叹了口气,俯身凑过去在他伤口处呼了呼。
夹杂着她口中兰香的凉气从他伤处掠过,不仅带走了疼痛,似乎连胸腔都被这馨香填满。
她低下头,错过了沈空青眸底一闪而过的愉悦笑意。
沈空青却没能得意多久。
房门骤然被人叩响,门外传来白露的声音:“姑娘,您现下可有闲暇?大人邀您出门,已在院外等候了。”
“烦你告诉景曈,我这就来。”姜阑扬声回答。
她将金创药瓶往桌上一搁,压低声音嘱托佩兰:“你替空青包扎,他伤处崩裂得厉害,记得扎紧些。”
“师父,佩兰她下手太重了……”沈空青见她要走,当即不满地抗议道。
“佩兰以前也替我处理过伤口,她手上很轻,你别怕。”姜阑匆匆交代了一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
她走得不带丝毫留恋,房门缓缓阖上,逐渐缩小的门缝将她的身影与外间的光亮一同吞噬。沈空青死死盯着她离开的方向,屋内暗了下来,衬得他的脸色愈发阴沉。
佩兰正要替他包扎,他却避开了她的手,扯过搭在一旁的衣衫穿上。
“哎,你伤口还没处理完呢。”
沈空青冷冷道:“这点小伤,管它做什么。”
时值四月,春寒已过,炎夏未至。顾府的马车悠悠地驶到了郊外,在一方明鉴般澄澈的湖泊旁停下。
姜阑由蒹葭扶着下了车,一踩到地上便觉触感柔软,原是绿茵铺地,竟不逊色于华贵织毯。晴空映于湖面,被微风拂皱,细长的波纹打碎了日光的金辉。鸥鹭自湖上掠过,声声鸟鸣缠绵宛转。
白露指着湖中丛生的芦苇,轻轻推了蒹葭一把,笑道:“你看,蒹葭都在水里,不若咱们的这位‘蒹葭’也下水去吧。”
“好没规矩的丫头,当着大人和姑娘的面也敢胡闹。”蒹葭佯作恼怒,轻啐了她一口,“你这不学无术的小蹄子,知道‘蒹葭’和‘白露’这两个名字怎么来的吗?”
“我还真不知道。”白露笑眯眯地顺着她往下说,“蒹葭姐姐说给我听听,是怎么来的呀?”
蒹葭清了清嗓子,吟道:“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如今这蒹葭和白露都有了,伊人该在哪里呢?”白露的眼神飘向了姜阑,眸底满是促狭的笑意。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