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里走。田野里除了黑压压一片人头,绿油油的秧苗已被蚕吃得残缺不齐,状如齿轮。每个人的背后摆放着成群的秧子,像女孩子齐刷刷的马尾辫。叭叭的水声此起彼伏,成为梅江边持久而优美的乐音,在不断扩散和传播。
那水声像是万马奔腾,又像是成群的春蚕嚼吃桑叶。沙沙沙,叭叭叭,哗哗哗,手边的浪花在轻轻荡漾,激起的涟漪向小腿咬来,让人生痒。
但真正生痒的是一种血吸虫,有时往腿肉里钻进半条身子还没有被发觉,等知觉痒了,顺手一摸却拔不出来,这时妇人就惊叫起来,虫子进去了,有没有烟草?都是女人劳作的场所,烟草从哪里来呢?再拔虫子,却断成两半,一半留在腿肉里面。
有人吓唬说,不弄出来,会在血管里全身跑,把血吸干了人就完蛋了!这时妇人就会恋恋不舍地停下活,惊慌地往岸上跑。蒜头就说,我带着呢,虽然我不抽烟,但知道这块地吸血虫多!
妇人们听了,就一齐建议,以后这块地不能当秧田。拨秧不比其它事情,在地里站的时间长,容易吸引虫子上身。蒜头掏出烟丝往妇人脚上一塞,过了不多久,那半截虫子就出来了,掉在田坎上,被妇人一顿辗磨,却无法消灭。蒜头说,赶紧拨秧吧,这虫子晒干成粉,一落水又会变成虫呢!
蒜头往远仁婶身后一看,果然数量是最多的,绿油油的秧个子扎得好,码得齐。于是捞起几个年轻妇人的禾秧,批评道,这活儿就有些太粗糙了,断根的多不说,扎得不紧,往田里一甩就会散开,怎么插秧?你快了,插秧的却快不了,大家得向远仁婶学习,这秧子多好!人家那是又好又快!
蒜头突然看到远仁只顾干活,腿上也有只虫子,赶紧说,塞点烟丝吧,别让虫子把血吸干了?
有人就笑着说,女的人精血是让男人吸干的,虫子那么小,怎么吸得干?!在粗俗的哄笑中,妇人的劳累得到缓解,也有人笑得不行,就起来伸伸腰,缓缓劲。
蛇迳的天空上露出一丝亮白,像是天上里挤出来的豆腐脑。接着是一片红色在散开,升腾。点秧数的社员走进秧田,看到秧子像一片绿色的兵马俑,就说,看来秧子已经足够,这些女人真拼命,一个早上干完了全天的活!
蒜头点点头说,远仁定下的计分规矩还是有用的!秧子多了不要紧,插不完可以挑进池塘里浸着,明天再插。
数完秧子,果然是远仁婶最多。蒜头说,这个头你带得好!
晚上,社员仍然像往常一样来到远仁家,看到蒜头出现了,大家问,以后还在这里记分吗?蒜头大声地说,队长仍然是队长,大家以后仍然在这里。一个村不能没有头人,耽误了生产大家就会饿肚子,所以今天我们不只是记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跟大家商量。
远仁婶热情地招呼大家,摆好了椅子凳子。大家像往常一样找到座位。算完工分后,蒜头站了起来,说,大家听我说几句。远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蒜头说,远仁为了我们集体的事现在受到检查,其实这些年他带着我们村劳动,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特别是瞒产的事情,就是为了我们大家不饿肚子,不能让他一个人担责任。这次被抓进去,是占了山款,这当然是错,但谁能不犯点错误呢,与其让他到别处劳改,不如让他在村里改造,我们写个申请联名保下他,愿意的签个字吧!
开始没有人前去签字。远婶跪了下来,说,求求各位乡亲,我家的平时得罪大家了,我在这里陪个不是,他确实没有往家里拿东西!蒜头可以作证。
蒜头扬了扬手,对大家说,工作组查清了,远仁拿了粮食是为了照顾烈士遗属!批斗会上,远仁不好当众解释,但事后交待了!
这时,一位社员站了起来。原来是郭寡妇。只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