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月光从树隙穿过,在林间映出银白雾霭。
她在这样的夜里醒来。
周身疼痛褪去不少,正迷茫,身后传来低沉悦耳的嗓音:“可觉好些了?”
回身侧望,他正盘坐于地,收了抵她后背、为她输送灵力的双掌。
昏睡前的记忆回笼,那时,她正以利刃抵他脖颈上,亏他还为她耗损灵力。“多谢,我好多了。我可有伤着你?”
不待他回应,她挪转身子,借着树梢透过的明净月光,看清了他颈上动脉的淡淡血痕。她咬咬唇,放任自己抚触上去,温热的,细细刺刺的。
“对不起。”眼眶忽就泛了热,她无心伤他的。
“错不在你,是我破你仙障在先。”他任由她触碰,从她含泪的水眸中,他能感受到她的愧疚和诚恳。这一刻,他才真正看到她褪去那份有礼和漠然,真切地在乎着他。
“我这些年树敌太多,遇袭之事常有,以至睡梦中都无法放弃抵御,对不起……”
他听她细细诉说,揣想她这些年的经历,他曾以为她离开花界之后便是四处游历,逍遥快活,不想会是这般境况,她甚至落了一身的沉疴,还有那细微的冰凌余毒。
瞥见她指腹在他颈上凝出治愈术,他扣住她素腕,阻止了她。
“小伤不碍事。倒是你,毒素层积以至经脉凝血,运行不畅。可惜我无法替你根治,只能以水系术法暂压。”
她一怔,左手抚上脸颊,轻纱犹在,遂宽了口气,偏过头去,挣了他的手,“能暂缓已经很好,多谢。”
这番挣扎自然是看在了他的眼底,他痛心,她从前明明是那般明亮自信的女子,“到底是谁,对你下了如此深重的毒?我定会替你严惩于他,以牙还牙!”
他语气凛如霜雪,她微讶,萧瑟心间回暖。她不愿他知道她的病情,更不愿他见着自己的丑容,是以多有局促,但此事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他人无尤,偏他执意要为她抱不平。虽则不厚道,她还是忍不住笑了。
“听闻夜神殿下治军有方,宽厚待人,看来传闻有假。这毒是我自己下着玩的,难不成,殿下要严惩于我?”
毒是她自己下的?他瞠眸,目光凝视她覆着轻纱的面容,两排小扇的秀睫下,是清澈灵秀的眸子,汗湿的几缕碎发贴在额两侧,狼狈又美丽,她是如何舍得对自己下手的?又或者,这其中有何内情?
她试着自己站起,然而腿摆放地上太久,麻了,又栽倒下去,反被慢她一步挺身站起的润玉扶住,不由得泄气:“我从前没有这么柔弱的。”
“我知道,”他会意,她比常人要坚韧得多,是以不习惯以脆弱示人,他也是如此。但在他面前,她却不必如此。
“是我需要你扶持,就一会,可以吗?”温柔与诚挚的目光凝视着她。
“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她忽而就想到这么一句。这些年来,搀扶她的人不是没有,但他们大多以感激、敬仰、恭顺的态度待她,她也不由自主地呈现出相应的面容,也唯有他,穿透她心灵的旷野,告诉她,“没关系,我知道你的样子,你尽可以如此。”
所以这一刻的扶持,她没法拒绝,也不想拒绝。
她知道,他已与锦觅定有婚约,如此实在不妥,但她这些年太累了,累得闭了眼就能睡去,但她不能睡,一切的一切,也许只有到了她形弊血尽、身归大化的那一天才能停息。若非那日在泽渊府遇见,他们几乎不会再有见面的缘由,可冥冥之中似有一双手在推着他们再度相遇,不,不是——
“白泽仙上是故意的......”那日她本可以在天黑之前离去,偏他多留她下了一盘棋,蹉跎了半日光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