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值夜班的下人们都从床上爬起来了,戚勇对待士兵属下如同手足,崔雀也待府上的下人亲切,因此哪怕没有值夜班的仆从也都起来了,围在院子里乌泱泱一大片,都想要来问戚夫人的情况怎么样了,看戚勇有什么吩咐。
经过事情的老人听到崔雀在梦里的尖叫都知道不好,恐怕是崔雀这些天受了大的刺激,一直没有反应过来,所以能够照常睡觉和用食,如今反应过来父兄已死,不知道会做什么反应。
“唉,真是造孽啊。”
“戚将军和崔家原来有那样的深仇大恨,这要我们家姑娘以后可怎么活啊。”
“将军可一点都没动夫人。”
“那再怎么说他当年也是靠着崔家爬上来的,要是再杀了崔雀,手下的人要怎么看他?”
“……”
下人们悄悄地嘀咕着。
戚勇从卧房里走出来,英俊的面庞显得有些疲惫,额头流着血,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砸的。下人们都知道这位将军是个不好惹的主,或许是过去被欺负狠了,尤其在乎面子,能看见他们家将军被砸成这样竟然还能面色平静,简直是出门撞见鬼了。
戚勇拿手指着小桃道:“她让你进去。”
语气平静,听不出被砸的恼怒或者忍受崔雀而感到的不耐烦。
小桃诧异了一下,赶紧走进去。
崔雀的卧室很素净,完全看不出这是大贪官崔嵩的女儿,小桃听说崔家所查抄的家产里,沉香木房屋有十座之多,而沉香木之难得,连今上都舍不得拿沉香木作房屋;而家里的夜明珠,比御用冠顶的珠子还要大,难怪引起了今上的忌惮。
可是崔雀的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一张黑漆欢门描金床,塌下的一个滚脚凳和几个笋凳罢了,本来这床是崔雀的娘家陪嫁过来的黑漆螺钿花蝶纹架子床。
这黑漆螺钿花蝶纹架子床整个金陵不过几张,但为了给戚勇的下属们凑军饷,崔雀还是同意了让戚勇卖给了吴中的富商。
“我爹和我兄长葬在哪里了。”只见崔雀半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头发凌乱,中衣外面只披着一件灰色的大氅,也没有梳洗,眼神空洞,像是只剩下一具空壳。
盖着的被子上面染着触目惊心的血红。
小桃看得心惊,她是崔家的家生子,从小和崔雀一起长大,彼此间的情分自然胜过普通主仆万分,焦急得干脆跪在了崔雀的床榻边——“小姐!老爷和少爷是没了,可是您还得保重身体啊!
崔雀眼睛干干的,没有哭出来,而是平静道:“我知道,我就是想知道我爹和我兄长葬在哪里了。“
“太子念在首辅对社稷有功,好好下葬了尸首,就安置在崔家的祖陵。“
崔雀点点头,又问:“那其他人呢?”
小桃知道她要问的人,这是主仆间的默契,无需眼神交流,小桃就知道崔雀想要问的是大公子的几个孩子,遂悲凉道:“大公子的三儿一女,小女儿充作官妓,已经不堪受辱一头碰柱子死了。三个哥儿被抓去了锦衣卫的诏狱严刑拷打,两个已经在牢狱里自尽了,剩下一个听说也受了重伤,大奶奶已经跳了井了。”
崔雀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求求戚勇,让他去锦衣卫找找人,求圣上给个恩典,把老四放了。”
主仆谈话间,一个背着医箱的老者走进门道:“明威将军命老朽来前来问诊。”
这老者进门,就带进满屋的药味。
这药味刺鼻,冲击着崔雀的眼睛,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老者的手搭上崔雀的脉搏处,又恭敬地询问崔雀最近吃的是什么,小桃都代崔雀一一作答了。
最后,老者点点头,从卧房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