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修又靠近几分,直到连额头都死死地顶在了院门上,他态度一转,压迫十足地低声问道:“你屋里有孩子?哪里来的孩子?”
他连姐姐都忘了叫了。
是元明月的孩子?侯民死在去年四月,若是遗腹子,现下的确该是产期了。
他眼底通红,他无法想象,也不能想象。元明月神色慈祥,怀抱着她与另一个男人的孩子,而她眼里也不会再有他。元修屏住呼吸,等着元明月的回答,怕听错了任何一个字。
元明月的回答轻飘飘的,咬字却十分清晰:“是我的女儿。”
元修仿佛不能喘息,五指楔入漆门,深深地抓出一道血痕竟也不觉得痛。
元修不死心地问:“是……小国舅的孩子?”
元明月考虑一下,竟回道:“是。”
元修听到这一声回应,全身血液都几乎凝滞倒流,他气郁胸口,心尖似插了一根匕首,放光他所有的血与爱。
门内的元明月还在天真地问:“怎么了孝则?我做了娘,你不高兴吗?”
元修在她心里还是纯粹的亲人,他没理由为她不高兴。
元修握紧了腰间佩刀,压抑自己想要冲入院中将银刀剖开婴儿胸膛的疯狂,艰难地、颤抖地启齿:“……高兴。”
幸亏元明月与他一门之隔,若她瞧到元修扭曲的面容,只怕她会吓得魂飞魄散。
“孝则,这孩子叫卷娘。正是取自《卷耳》,这诗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出宫之后我就带卷娘回家。”她搂着卷娘轻轻哄着,一面充满希冀地向元修介绍。
元明月都想好了,等出了宫,她就带着可玉和卷娘独自生活,住到原来和侯民的府第。她计划得那样好、那样顺利、那样周到、那样平凡。
元修知道这是什么诗,一刹间,他只觉得头疼,从齿间咬出三个字:“好名字……”
这荒唐的皇宫宗室里,明月只相信元修,她叮嘱道:“孝则,不要告诉元子攸,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元修别无他法,只得答应她:“……好。”
元修头疼欲裂,犹如行尸走肉般缓步在宫墙里。作为武将的习惯,他又下意识地去抓腰间的佩刀,一抬手,才发觉手中尚还攥着元明月为其拼命的玉牌,上头刻着她与别人的山盟海誓。
对啊,他本来想给元明月惊喜的。
他又握着玉牌走了一段路,玉牌被他手里的汗裹得湿漉漉的。一路上,他发现皇宫里的柳芽绿了,直到他经过一片花圃,元修不假思索地将玉牌丢了进去。
自从元明月做了“娘”,就没有睡过什么安稳觉。卷娘平常并不哭闹,只是她太虚弱了,虚弱到元明月不得不时时刻刻检查卷娘的鼻息。卷娘又喝不上奶水,只能吃稀粥,可是稀粥哪里有什么营养,续命罢了。
一日两日,五日十日,日日这么折腾,呕心沥血,元明月也日渐消瘦,眼圈发黑。所幸天渐渐暖了,还不至于那么难过。
磕磕绊绊地过到四月初,元明月最不想看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卷娘病了。
卷娘无端地发热,上吐下泻,不仅可玉慌了神,元明月也不知所措。她真的将卷娘当成自己的孩子,所以她才会夜里偷哭。
可玉说:“娘子……孩子高烧成这样,光擦身子不会顶用的……”
元明月试着给卷娘喂食,卷娘尽数又吐了出来。元明月急得上火:“那你说怎么办!我被关在这儿,又哪来的大夫?”
可玉想到一个人:“太常卿!太常卿能帮我们吗?”
元明月面露难色,若请来大夫,卷娘的事便会人尽皆知,恐怕有心之人会置卷娘于死地;若不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