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稍认真了些,但还是带着哄小孩的意味,“本宫招的是驸马,你才几岁,凑什么热闹?”
虽是如此,见他坚持要答,长公主也应允了。
张筠拆开试题,不是什么诗词歌赋、经义策论,而是偏向于数理类。
第一题,问的是健士为何追不上乌龟,显然是著名的芝诺悖论,阿基里斯与乌龟的故事!
他详细地论证了一番“在健士追上乌龟前,他永远都追不上乌龟”,又引申到“一尺之锤,日取其半,万世不竭”,结合两者,对“极限”这一概念侃侃而谈。
第二题,题为“渡与不渡”,乃是一位出家人欲将狼、羊与粮草运送到河的另一岸,又怕它们相互啃食的故事。
作为一道过河问题,给出答案并不难。但一个优秀的做题家不能仅止于此,还要看到题干中的禅思,把它当做一个哲学问题,填满答卷!
第三题,看到题卷是一张古代星图,张筠略感紧张。
再仔细一看,题目的要求是让青鸟为诸位星官送信,只能通过特定的连线,每条连线必须且只能经过一次……这不就是一笔画问题吗?
数完各个点,他想必是最快得出此结论的人:星图上的连线,并不存在一笔画出的路线!
张筠洋洋洒洒作答的过程中,无论何时看向长公主,都能看到她支着下巴、头颅微偏地在看自己。
近在咫尺的明眸,连眼睫毛都根根分明,漂亮得十分具体。注视得越久,越觉得自己变成了一条咬钩的鱼,本能地想回避,又不可避免地被拉扯过去。
张筠不自觉地微扬起语调,一如他扬起的嘴角:“以上,便是我的回答。”
“张大人竟还有这样一个儿子,怎么京城里丁点儿名声都没有?”
长公主换了个姿势,唇角微翘,眼底是小小的得意和大大的轻松。那些乱七八糟的首饰,被她变戏法一样藏进手心,又顺着垂落的衣袖,悄然撒在地上。
张筠没发现她的小动作,垮着脸抱怨:“在他眼里,只有诗书礼仪才是正道,我会的那些叫奇技淫巧,叫玩物丧志!”
“什么呀,那多无聊!”文人的仕途,向来与长公主的生活没半点关系,“难怪张嘉澍被养成了个木头美人!”
“呃……”这话他没法接。
张嘉澍的话是比较少,他暗地里也吐槽过面瘫高冷,但人还是挺聪明的,怎么也称不上木头美人吧?
好在长公主并不在意这个话题,很快转到了别处,从坊市的特色小吃到冬日冰戏的技巧,只要是她见过的、吃过的、玩过的,都能聊出花来,再普通的事物也能被她说得妙趣横生。
聊着聊着,张筠逐渐开始认同:他那兄长确实是个大木头,聪明又有趣的大美人邀他出门,他竟然一次都没去过!
不过也不意外,老头子自诩清流,反对与权贵之子过从甚密。作为被家里寄予厚望的长子,张嘉澍自然不会与以长公主为首的京城纨绔玩到一块儿去。
她还提到她看过的游记:“要是能亲眼见到就好了……”
“但你不是皇帝的妹妹吗?”
而且是一母同胞的幼妹,与当今圣上足足差了二十岁,皇宫里又没有别的皇子公主,几乎是当做女儿宠大的。
“正因为是皇兄的妹妹啊,”长公主轻轻一笑,那只是些微不足道的遗憾罢了,“是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么能跑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叫他担心呢?”
所谓“父母在,不远游”,代入到她的兄嫂身上,并无太大差别。
有些人会千方百计地逃离,有些人又是心甘情愿地留下。
叛逆的结果比想象中更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