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秀行了大礼，直言道：“皇上容禀，臣这两年身体欠佳，想辞去官职，安心养病，请皇上成全。”
“秀儿是在怪朕啊。”
“臣不敢。”
江镇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江山秀的表情，似乎想从他眼中捕捉到屈辱和不安，但他失望了，江山秀的眼神始终没有波澜。
江镇这才想起，这十多年来，他似乎从来没见过江山秀的其他表情。那双眼睛冰冷，沉默，就像悬在他头顶的一把利剑，让他不得不防。在江镇眼里，江山秀的沉默和隐忍是一种让人生厌的残缺。
于是他敲敲椅背，责怪道：“秀儿，你可是朕的长子，将来要继承大统的，怎么能置新朝江山于不顾？”
江山秀心中冷笑，道：“臣自知能力有限，难当大任，以前因为皇上只有臣一个儿子，一直不敢直言，现在三弟降生，臣也算心愿得偿了……”
江镇抱着孩子，表情有些不耐。
江山秀继续道：“而且，臣只喜欢男子，无法为新朝绵延子嗣，实在不是继承人的最佳人选。”
主动退出的话，皇帝就没话说了吧。
江镇果然眉眼舒展，似乎了了一桩心事，道：“可是现在正值用人之际，边关有崇霄邓演，不需过多担心，但最近半年，盘龙城月神教大肆扩张，妖言惑众残害百姓，朝中却无人可派，秀儿，你走之前，再帮帮父皇吧。事成之后，朕赐你良田万顷，让你好生养病。”
江山秀知道皇帝在跟自己谈条件，道：“谢皇上，臣愿意前往，至于赏赐就不必了，臣无福消受。”
江镇的话被无福消受四字堵住，只摆摆手，将兵符给了长子。
江山秀走出宫门。几只耐寒的鸟雀划破灰蒙蒙的天空，在天穹下低徊盘旋。江山秀觉得今天似乎比往日暖和了些，暖和到脱下身上的冬季紫色官服也不觉得冷了。
再等一个多月，海棠花一开，阿雪就要及冠了。
江山秀忍不住构想那副场景。
温暖的东风里，粉白轻薄的海棠花开得珠缀重重，沙如雪站在花枝畔，一抬眼笑得眉眼弯弯，然后用他那清脆的声音说……
会说什么呢？阿雪古灵精怪的，还真让人猜不透。江山秀清清嗓子，学着沙如雪对自己说话的语气，道：“江大哥，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大人啦……嗯，大概是这样吧……”
江山秀失笑，说完又觉得十分羞耻，耳根子烫起来，自己也老大不小了，这是在干什么？
另一边，沙如雪回盘龙城途中，经过刘家村。
他匆匆下马，给刘家二老带去了前线的消息。但他只说两兄弟都还安好，没有让他们知道刘康已经战死了。
刘大娘老泪纵横，对沙如雪千恩万谢，然后拉着刘大伯道：“老头子，月神大人显灵了，我就说那地不是白给出去的。”
刘大伯握住她的手，无声地表示赞同。
沙如雪笑不出来了，问道：“地给谁了，我去给你们要回来，别是被骗了吧？”
刘大娘赶紧制止，道：“土地给月神庙了，白纸黑字签了地契，拿不回来的。小伙子你可别乱说，要是月神大人知道生气了，把我的安儿康儿带走怎么办？”
沙如雪着急道：“没有什么月神，都是葛凤鸣胡说八道骗你们的，你们没地了明年吃什么啊？”
刘家二老听他诽谤月神和教主，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只道：“我们给庙里干活，有吃有喝的，小伙子你别管了。”
沙如雪看向那座破茅草房，里边家徒四壁，灰烬火熄。而这两个老人又执拗得很。沙如雪知道无法回转，叹口气也不再管了。老来寂寞，本来就需要精神寄托，万一给他们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