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也注意到了齐瞻,各自行礼点头。
齐瞻起身随意微礼:“姑母。”
他的目光在她们身上扫了一圈,又落回戚兰面上。
她一如往常,柔和平静,一身清逸的青色,发坠玉兰,瓷白的面颊泛着润泽的淡红气色,甚至比从前更平和从容些,想必日子过得舒心。戚兰抬眼看他,冷白的面孔失于血色,尽管目光锐利,眼下不褪的青黑却依然显眼。
陛下又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不知道齐瞻来了有多久,太后面上已有不耐的倦色,兀自闭目养神,只时不时回翎华公主几句。
有齐瞻在,太后打不起精神来同公主们说话,偏偏齐瞻坐得稳,全然没有先走的意思。堪堪过了半个时辰,太后便称疲累,让几人退下。齐瞻率先出殿,翎华公主犹疑片刻后跟着追了上去。
大长公主却是没什么反应,不紧不慢地起身,与戚兰并肩朝外走,淡淡道:“翎华到底是小孩子心性,陛下几招驯鹰的手段就让她欢喜。陛下有多久没有去过岁羽官了,她还天天巴巴盼着。”大长公主住进宫中这些时日,长日无聊,除了与戚兰岑绪风同行,偶尔同宫外的方士说上几句话外,几乎都是来太后处。
太后常念旧事,对陛下怨气深重,大长公主言谈之间对陛下也逐渐有了微词。
戚兰只道:“毕竟有情分在,翎华公主是重情之人。”
大长公主听过戚兰的话,稍觉无味。
神女的确有些本事,同她论道也有趣味,且她性子温柔,言谈坦荡诚恳,相处自然舒适。
但她为人似乎太过清淡中正,像是刻意压制情绪的人,对什么人事都包容的过分,有时让大长公主颇为思念稍被冷落的岑绪风。
岑绪风爽朗风趣,更重要的是,总能跟她想到一处,乐她所乐,厌她所厌,她想到何处,他自跟到何处,连嘲讽怒骂的话语也巧趣。
她秋日出游时,车夫驾马颠簸,岑绪风玩笑车夫面黄有密麻椒斑,定是驾车前吃了十斤椒芥,才手抖如此。
她被逗得大笑,就赏了车夫十斤椒芥,叫他立即生食下去。想想若是换作神女在场,恐怕是要柔声细气地让她罚些银钱。大长公主摇摇头,权且不计较。两人走到宫门外,翎华公主刚与齐瞻说过话,耸眉搭眼地走回戚兰身边。
她迎上戚兰询问的眼神,低声悄悄道:“我想让皇兄早点把雁白放出来,就当是我讨的新年礼,可是皇兄说,他这阵子根本就没空去看雁白,不知那边是何情形。”她摊开手掌,掌心躺着一枚暗紫色描金的鹰哨,阳光下隐隐泛着莹蓝色的光泽。
“皇兄说,这就当新年礼了,叫我这些日子别再去找他。”
大长公主瞥了一眼鹰哨:“看不出是什么材质,这样小。”
戚兰朝翎华公主笑道:“颜色真是漂亮,比起星辰玉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小却声腔饱满,吹起来定然响亮。”
翎华公主抿唇一笑,将鹰哨握在手心:“神女眼力好,我信神女,等我回宫一定立马试一试声。”
大长公主转过眼,等与翎华分别后才扬眉对戚兰道:“神女当真一点不记仇,陛下那般待你,你还愿意在翎华面前说他的好话。”
戚兰温声解释:“兰这样对翎华说,一是因为那鹰哨的确是罕见的材料制成,造型又精巧,实话如此。”
大长公主想起,建章宫的藏书阁里的确有许多玉石鉴赏的书籍,她还和戚兰一起找过来看。只不过她匆匆一眼,只觉颜色过暗,形态又太小,没瞧出哪处特别。“这是其一,其二呢?”
戚兰说:“翎华公主对陛下十分依恋,我这样说,也是希望翎华公主不过于失望,与陛下其实无关。”
大长公主眉头舒缓了些,仍然道:“神女心思宽容,能将两事作两事待,换做本宫,断断做不到。当日陛下在请本宫的宴上那样落了本宫的颜面,本宫难不生怨。”